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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147章心魂崩溃

    殿三思在最初的惊愕褪去后,眸中的怒焰反而熄灭了少许,嘴角甚至在抽动间扯出一丝有些扭曲的笑意。荒谬,太荒谬了。眼前的云澈,竟要以神主境四级的修为与完整状态的他交手……他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荒谬的笑话。他心间甚至泛起了一缕怀疑……云澈先前的行为该不会并非处心积虑的挑衅与恶念,而是他脑子本身就不正常?他嘴角微动,学着云澈之前的样子,用口型无声吐出四个字。蠢…货…找…死。可惜,他没有云澈那般敏锐又深重的心机,即使自认为做的足够隐蔽,但在场都何许人物,至少三成人窥视的一清二楚。战场交手,还是神圣的伊甸云顶,身为森罗神国年轻一辈第二人,竟是暗中做出这般无故嘲讽言辱对手的行为,无疑极其下作和让人低视。不少投向殿三思的目光变得微妙,殿罗睺更是眉头蹙起。

    “这混小子!”

    殿罗睺岂会憋着,恨铁不成钢的低骂道:“心里怒意再盛也绝不该迁怒他人,等这一战打完,还得拎着他给人赔罪去。”

    “……”殿九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附和着点了点头。而这时,战场中的殿三思做了一个让人瞠目的动作。他右手负后,左手不紧不慢的抬起,横于身前。正是殿九知对战神无忆时,做出的十息“谦让”之态。不同的是,他做的更比殿九知极端,那抬起的左手之上,只缓缓的竖起一根小指。虽然殿九知最终败于神无忆之手,但他十息的只守不攻,是自知占尽优势的局面下,并无瑕疵的君子之风。但此番殿三思再现,唯有让人大皱眉头。而那单独竖起的小指,更是极尽赤裸的蔑视之意。

    殿罗睺的额头已是绷起青筋:“这混小子!今天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简直……是拙劣的丑态!”

    他已是生怒,恨不能直接将他从战场上拎出来,狠扇几个大耳刮子。

    “尊上息怒。”

    一个森罗长者劝慰道:“三思品性绝非如此,此番……九知落败,他最为难受,到底是年轻,容易情绪失序,倒也算是有情可原,待归去后多加教导便是。”

    殿三思的情绪的确处在自认为还算平静,实则已然半失控的状态。当理智被太过汹涌,却只能强忍,无法释放的负面情绪裹挟时,做出任何悖于平常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他盯着云澈,用还算冷淡的声音开口:“我森罗从不屑以势凌人,我予你十息,只守不攻!”

    云澈微笑:“三思兄的慷慨,在下甚是感激。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语落,他腾身而起,直冲殿三思,周身玄气亦在这时猛然涌动,平平一拳砸向殿三思。神主境四级的玄力气息,没有任何的侥幸,让那些暗自期待某种“意外”发生的人大失所望,再无侥幸。而区区神主境的力量,对殿三思而言哪有半点威胁可言。他目光直刺刺的盯着云澈的临近,那蔑视与不屑已是毫不掩饰的展露于五官。

    那根竖起的小指又曲下一半,才慢悠悠的迎向云澈似是全力砸下的右拳。身上流溢的玄气,甚至连一成都没有。指拳触碰的刹那,殿三思却是从云澈近在咫尺的眼瞳中捕捉到一丝戏谑。

    轰天!云澈的气息在那一个瞬间,以所有人始料未及,更无从想象的幅度陡然暴涨,汹涌的气浪将整个战场结界的空气一瞬斥开,带起漫天的气爆涟漪。殿三思陡然放大十倍的瞳孔中,他看到自己的小指瞬间断折成一个惊悚的角度。那只携着巨力的拳头摧断小指后威势却丝毫不减,直轰在他的心口之上,半个拳头深深陷入。轰!!一声远超预料的玄气爆鸣响起,伴随着殿三思破喉而出的本能惨叫。

    他身体向后翻滚飞出,足足飞出数十丈后才终于回神,玄气仓促释放,重重落地。他抓住自己剧烈颤抖的左手,断裂的小指无力的耷拉着,而他的一张面孔呈现着懵然无措……以及骇人的狰狞。周围一片惊人的死寂,随之陡然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声潮。

    一个个傲视深渊的强者或嘴巴大张,或眼球爆凸,那极度的惊容带动着五官都跟着变形。绝罗神尊双目圆瞪,星月神尊目光久怔,祈恒神尊躯体前倾,就连无梦神尊眼球都狠狠跳动了一下。

    “这……这……这……”梦见溪已算是有了相当之大的心理准备,依旧被惊得结巴难言。

    大神官后方,东煌神侍难释心中惊讶,低声道:“主人,他的修为……可有隐匿?”

    大神官沉声道:“再高明的隐匿,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的确是神主境四级的修为,但方才那一瞬,却是以这般修为,释出了堪比神灭境一级的威势。”

    这一幕,完全脱离了他身为大神官的玄道认知。东煌神侍张了张口,却是无言说出。

    大神官似是自语道:“只是不知,那仅有一瞬之威,抑或是……”

    他目光落于云澈之身,哪怕神子之战,他的视线也未曾如此凝实。耳边惊声一片,但呈现于殿三思之身的,唯有狼狈……无论神情还是躯体。

    “你……”殿三思惊、怒、辱混乱交叠,而回应他的,是云澈再度欺近的身影。这次,殿三思岂敢再过分托大,森罗万象功极速运转,为他周身附上了一层厚重的银辉……赫然是直接释出了五成的玄力。三息之前,他做梦都不可能想到,自己需要动用五成力去对付一个神主境四级的玄者。

    砰!一声沉闷的闷响,云澈的拳头再度轰在殿三思的心口,但这一次,他的力量被强横的森罗之力完全抵御,未能将他击退半步。但,这般僵持只持续了一个刹那,殿三思便再次从云澈的眸中看到了更深一分的戏谑。阎皇!轰!如一座忽然从沉寂中苏醒的火山在胸口爆发,流转于殿三思之身的银辉直接溃散,心口呈现出比方才还要夸张的下陷,肋骨断裂的声音更是响亮如山崩。

    “什……什么!?”这一瞬间,不知多少心性泰然的强者当场失声。

    一些年轻的玄者更是险些将下巴惊砸在地。清晰到骇人的碎骨声中,明明已释出五成力的殿三思再度被轰飞了出去,而云澈的身影如影随形,骤然袭至。倒飞中的殿三思不待止身,一声发泄般的暴吼,溃散的银辉猛然闪耀于身,带着无尽狂躁的威压……这一次,是森罗万象功毫无保留的全力运转。惊人的气浪与灵压让云澈的身势明显一缓,而这时,殿三思已是在半空翻身而起,手中银辉化刃,直刺云澈心口。

    “渊弟!”

    梦见溪下意识惊呼出声,整个织梦上下都是惊呼一片,骇然失色。明明摆着傲然的姿态说出让渡十息,只守不攻的殿三思竟是忽然反攻……而且是在陡然爆发全力的状态之下。哪怕云澈爆发的力量完全超脱了神主境的范畴,但……那毕竟还是神主境的躯体,怎堪半神的全力一击。哧啦!光刃带起连绵的空间涟漪,却只撕裂了云澈的残影,但殿三思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滞,银辉又瞬间化作千丈长刃,不留余地的横斩向前方。惊呼声交叠着更为可怕的断裂声,一道千丈之巨的可怕银痕刻印于战场之上,而云澈脚踏断月拂影,连续数个鬼魅般的瞬身,已是现于战场的另一端,周身毫发无伤。

    “呼……”

    梦见溪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之切齿道:“殿三思是疯了吧!”

    “呼!”

    殿罗睺大出一口气,暴吼出声:“混账!你疯了不成!”

    来自殿罗睺的暴吼顿如一盆当头凉水,让殿三思从情绪失控中稍复清醒,一时僵在了那里。若是方才一个不慎,当众杀了云澈,那后果……一念至此,他遍体发寒。但,云澈又怎会让他当真恢复冷醒。

    他脸上先前甚是和煦的微笑已经变成三分冰寒,七分嘲讽的冷笑:“常闻森罗玄者最是重义重诺,一言九鼎。三思兄方才言之凿凿礼让十息,只守不攻,这才不到三息,便自毁承诺……还猝然偷袭!呵,三思兄的气节,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没有人奇怪云澈的变脸,更不会有人指责他这不留颜面的喝骂。

    殿三思的各种嘴脸在前,礼让十息更是他主动提出,那近乎癫狂,又堪称恶毒的反手强攻更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再好的涵养也必定当场暴怒翻脸。

    “这混账东西!”殿罗睺满头青筋,他恼的不是云澈,而是殿三思……愠怒之时,甚至有些没脸去直视梦空蝉的视线。殿三思侧首,触碰到了满场鄙夷的视线。

    刚刚冷却了三分的情绪,瞬间被数倍的屈辱所吞没。他呼吸变得极度粗重,胸腔起伏的几欲炸裂。明明一切都是云澈的错……明明云澈私下里的嘴脸和言语那般丑恶恶毒……为什么却是我承受这样的目光,为什么却是我成了被低视的恶人!

    为什么这样一个卑劣之人,竟是织梦神子,竟能让折天神女不惜舍弃九知哥,竟能以神主境爆发这般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什么……凭什么……迎着他混乱的目光,云澈缓缓抬手,声音冷硬:“三思兄大可一上来就全力以赴,我云澈既然敢战,那胜败……甚至生死都全凭己命。而三思兄这般,便太过下作,令人不齿。”

    “呵……呵呵。”

    殿三思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好……好得很,全力以赴,全凭己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声音落下的刹那,他右手五指虚空一划,五道银色光矢破空而出,直射云澈。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银辉缓缓聚拢向右臂,直至在右手之上绽开一团极其深邃的银色玄光。五道光矢速度各异,先后而至,云澈身影微晃,留下五道残影,将五道光矢尽数避过……但最后一道残影消散的刹那,殿三思的身影已骤然扑至,带着山岳崩摧般的沉重威压。

    “森罗万象……大荒吞星!”霸道绝伦的森罗之力凝于右臂,直轰云澈心口,显然是要把云澈之前轰他的两拳百倍讨回。殿三思倾力释放的威势似是压制的云澈难以行动,他没有试图退避,同样右手挥出,一道金色的炎光在他掌心炸开,直迎而上。

    轰隆!!宛若千重惊雷炸响于伊甸云顶,森罗之力与金炎同时爆裂,浓郁的银辉如炽烈的炎光将两人的身影完全覆没。

    所有人的瞳孔也被银辉与炎光耀满,本就已是急剧放大的眼瞳再度扩张数分,几乎要在极度的惊骇中濒临炸裂。这是殿三思倾尽全力的森罗之力,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保留,却是被云澈……以神主境四级之力,神主境四级之躯,从正面完全抵下,未退半步!!这幅画面所带来的冲击,大到当世任何言语都无从形容。神无忆凌越两个小境界战胜殿九知,已是让一众神尊为之久久震惊。而此刻,他们承受的却是彻彻底底的认知崩塌。咕嘟!刹星和弦月的身上同时响起异常剧烈的喉咙吞咽声。殿九知更是整个人怔懵在原地……他曾亲眼目睹云澈的出手,甚至从最大程度上估判过他的能力极限,此刻却是被惊撼到无以言表。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槃不卓失魂的喃喃道。

    神无忆的月眸中唯有金色炎光,不见银辉。她的视线,也因这金色的炎光再次陷入那诡异的朦胧……这次,足足一息之后才重归冷醒。大神官发出一声低语:“金乌炎……”

    银辉与金炎之中,殿三思与云澈双拳相接,目光咫尺相对。却是一个面目狰狞,青筋暴起,一个悠然淡笑,气定神闲。殿三思的一双瞳孔布满着骇人的血丝,他手臂在颤抖,森罗神力疯了一般的涌动,却愣是无法将云澈逼退半分。而云澈的双瞳,在这时忽然闪烁了一瞬诡异的银色光华。

    这抹魂力的波动轻易被一众强者捕捉,他们瞬间识出,这正是织梦神国的核心玄功,“织梦神典”

    的第一重境——绮梦韶华。身为织梦神子,在交战时使用织梦神典,简直再正常合理不过。只是这第一重境的魂技,终归威力太小,很难在同境的玄者身上形成灵魂压制,遑论那只是神主境的神魂。

    还是说……他的灵魂,也能如他极端不可思议的玄力与躯体一样,释出堪比神灭境的魂威??若是平常,面对织梦神典,殿三思必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和防备。

    但此刻的殿三思,连自控都难,谈何防备。云澈所施的“绮梦韶华”一入他的魂海,便如在疯狂翻滚的油锅之中,不声不响的丢入了一枚小小的火苗。借着金乌炎光的掩饰,他的嘴唇也微微而动:蠢货,继续当你的窝囊废去吧。殿三思的瞳孔瞬间炸裂。

    而云澈身上的炎光也猛然爆发。神……烬!轰嗡!金乌啸世,炎光覆天。不过顷刻之间,银辉便被炎光完全吞没,而一个遍体燃火的人影也从炎光中极速飞出,带着连天的惨叫。

    “哇啊啊啊啊啊!!”惨叫之凄厉,让一众年轻玄者的心脏都跟着抽搐,燃火横飞的身影转瞬划空数千丈,直至冲出结界。殿罗睺抬手,一道玄气将他当空卷下,重重砸落在地,身上的金炎也瞬间熄灭。他的动作很是粗暴,显然怒意甚重,但随着金炎熄灭,殿三思所呈现的惨状却是让他喝骂之音卡在喉咙,未能吼出。

    他周身衣衫全部化为灰烬,裸露的皮肤遍布焦黑,头发也是残了半数,面部更是惨不堪言。这虽不至于是重伤,但当众呈现这般丑态,再加之今日的表现,他的名声就算不会尽毁,也必留终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父……咳……咳咳……”他开口,却是呛出满口的黑烟,丑陋又滑稽,显然连喉管都被那可怕的火焰灼伤。他能感受到,周围隐隐投来的目光,已从方才的鄙夷,变成了……比鄙夷可怕千百倍的怜悯。

    而这时,耳边却是响起了大神官的宣读之音:“森罗殿三思脱离结界,织梦梦见渊胜。”

    声潮顿起,惊呼,惊叹……连绵起伏,与他凄惨的处境,呈现着悲哀的两极。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听到了自己魂弦崩断的声音。

    他支身而起,所有的信念、意志都化作撕心裂肺的咆哮:“渊皇!父神!云澈他……”

    “三思!!”殿九知大惊失色,扑上来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但,平日里对殿九知言听计从的殿三思却是爆发出惊人的巨力,猛地震开了他的手掌,继续发出那极尽嘶哑,宛若绝望厉鬼的嘶吼:“云澈和折天画彩璃两相苟且!我亲眼所见!亲眼所见!!”

  • 第2146章站外之战

    第2146章站外之战

    愕然与些许的不解在梦空蝉眼底一晃而过,所有人心中也都是惊讶不解。梦空蝉踏前一步,躬身道:“回渊皇,正是拙子见渊。见渊曾遭厄难,失却百年,但天怜织梦,护佑见渊生而复归,并后天觉醒完美神格。”
    “渊儿,快来见过渊皇。”梦空蝉惊讶之余,心中也不免激动。若是能让梦见渊先在渊皇这里混个面熟,他与画彩璃的事阻力也会跟着少上一分,对他的未来也是有利无害。
    云澈站到梦空蝉身侧,与他呈现着相同的附身幅度:“织梦云澈,拜见渊皇。”
    “……”梦空蝉眼角微抽,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微妙。他坚持以云澈自称,已基本是六国皆知。但此情此境,且梦空蝉刚以“梦见渊”之名告知渊皇,他依旧如此,的确有三分坚持……却是七分的不知好歹进退。
    渊皇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覆着淡淡神辉的脸上反而隐约有了一分感叹:“完美神格,万载难现。一个时代双现,更是从未有过。”
    “黑暗之子,冰心九玄,双星现渊……这个时代,异象频出,或皆为即将踏临‘永恒净土’的异兆。”渊皇之言,众人皆是倾耳静听。皇无赘言,必有深意。
    “‘永恒净土’已近,此次神子之战,或为此世最后一番。如此天降耀星,岂可于此战默默无声。”渊皇之意已是昭然,让人讶异,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此世最后的神子之战,打破历史的完美双星,的确应该在这净土之上昭示天下,闪耀星芒。
    梦空蝉心中欣喜,面上谦道:“得渊皇这份赞誉,是拙子见渊与织梦的无上之荣,空蝉万般惶恐。只是,见渊这百年来都是飘零在外,未享任何织梦资源,如今修为也只堪为神主境,如此微末之光,怕是难入渊皇与众位之眼。”
    “哈哈哈哈,无梦神尊此话差矣。”
    殿罗睺那震耳的嗓音豪放的响起:“不背依神国,便以两甲子之龄成就神主境四级,若是这百年都安身织梦,那还了得。”
    殿罗睺继续道:“不瞒众位,拙子九知在与梦见渊一叙后,对其赞不绝口,这几年多次念及,念及必赞。他这五十二甲子,还是首次对一个人推崇盛赞至此,单凭此点,连本尊也想亲眼目睹这小子的能耐能达到何种地步。”
    殿罗睺脾性刚直,从不屑虚赞虚言。殿九知面浮淡笑,表达认同。
    画浮沉也微笑着出声:“云澈如今年方二甲子,于神承者而言尚处稚龄,修为境界几何并不重要。既拥有完美神格,必有惊艳绝世之处,此为举世之神迹,自当绽于净土,耀于渊世。”
    一双挚友已为他把话拱到此处,梦空蝉也自然而然的收起“为难”
    ,郑重道:“既如此,我织梦自当从命。”
    他视线转过,看着云澈的目光大含深意:“渊儿,此为渊皇钦点,至荣至幸。你便于此伊甸云顶,向渊皇与世人展示你身为完美神承者的威能……无需忐忑,如常便好,至于如此展示,也皆随你愿。”
    云澈的“威能”,他当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担心吓到一众神尊。这个忽然天降的机会,无疑是此次净土之会莫大的惊喜。画彩璃将脸颊半掩在画清影身后,却依旧难掩她弯成新月的眉眼。
    “是。”云澈恭敬应声,然后直起身来,迎着一众各异的目光,甚是淡定坦然的走入还未收起的战场结界中。他感觉到无数的目光集中于身,而那束来自殿三思,深隐着极恨的目光更是清晰可辨。
    神无忆的视线,也第一次真正落于云澈之身。一种莫名的恍惚感浮于眼前,像是一层自行凝结的冰雾。刹那惊醒,她的视线又迅速恢复冷凝,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疑惑与迷惘。以非神子之身,立于神子之战的战场,这于净土之会,怕也是头一遭。
    他神态自若,脚下闲庭信步,上至神尊,下至幼辈,无一人能察觉到哪怕一丝的紧张忐忑。而那绝非是伪装起来的平静,而是从内到外的从容不迫。单单此点,便让一众神国强者心下惊奇惊叹。
    来到战场中心,云澈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却没有释放玄气,而是高声道:“织梦云澈,在此厚颜斗胆,挑战诸位神国同辈强者,还请不吝赐教。”
    实力相近的交手,无疑是最好的展示方式,云澈的举动毫不让人意外。但他喊声过后,久久无人响应。云澈虽非织梦神子,但他拥有完美神格,梦空蝉对他的宠爱又是直接写在脸上,未来可以说必为织梦神子。
    云澈以非神子之身发起挑战,应战者自然也只能是非神子身份的神国同辈。如此,若是败了,徒损颜面,单纯沦为云澈展示完美神格风姿的垫脚石。但若是不小心胜了……那后果比败了要严重的太多。不仅得罪了未来的织梦神子,更是下了整个织梦神国的面子,怕是连提出此议的渊皇都会扫兴。而且,织梦神国三年前的封神大典虽被梦空蝉封锁了消息,但终究观者极众,云澈以一人之力,轻易击败一众同境玄者的消息也早已传至诸国。
    安静之中,大神官洪钟般震耳沉闷的声音响起:“既无人挑战,吾予你近同神子之战的权利,可任意择人而战,对方不得拒战!”
    大神官此言,显然是在顺应渊皇之意。
    “谢大神官。”云澈淡淡俯身,然后身体与目光同步移转,重新扫向全场。他目光移转的很是缓慢,明显是很细致的在每一个人身上都予以停留。
    从星月神国,到枭蝶神国,到折天神国,再到森罗神国……他的目光依旧细致而缓慢,但在落至殿三思之身的那一刹那,却是瞬间移开,像是触碰到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一样,就连嘴角都微不可察的搐动了一下。这在他人眼中并无异状,但直迎云澈那一瞬目光触碰的殿三思却是瞬间血液冲顶,一直死卡在喉咙里的恨意、憋屈与怒火也随着猛烈涌动的血液淹没了大半的理智。
    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吼道:“云澈,我来战你!”
    “三思!”
    殿九知心下大惊,迅速伸手拉住殿三思的手臂。他曾亲眼目睹云澈横扫同境玄者惊人画面,知晓殿三思被压制到同境后,绝非他的对手。而比这更让他担心的,是殿三思明显异常的情绪。
    “好小子!!”
    殿罗睺却是先叹一声,然后笑了起来:“所谓不打不相识,那就好好战上一场,正好把这股怨气也尽数释放出去!!”
    这里是伊甸云顶,话既出口,无法挽回,殿九知只能以极低的声音道:“只可战,绝不可生事!牢记我说过的话,还有你的承诺!”
    “嗯??”即使声音压的再低,又怎瞒得过殿罗睺。他目光微斜,但以他大条的神经,小辈之间的事,他也并不会去干涉追问。
    殿三思吼出之后,有过几个瞬间的后悔,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发泄的欲望。他猛吸一口气,低声道:“九知哥放心,只战……不言!”
    殿九知放开了手。殿三思高高跃起,直入结界,落下的刹那,带起骇人的气浪和震天般的轰鸣。
    “啧,好大的怨气。”梦见溪不无揶揄的道。
    即使殿三思再怎么压制,但在场之人都何许存在,那已达承受临界点的恨怨轻易便可察觉,但又并不觉得太过奇怪。殿九知对殿三思而言亦兄亦师,殿三思此生最是崇拜、敬重殿九知,这件事人尽皆知。而身为第一神子的殿九知在今日遭此惨败,光环尽丧,还被无明神尊以极尽恶毒不堪的言语折辱……他怎会不怒不怨。
    所有人,包括森罗神国上下,都深以为他这股几欲冲顶的怨气是因为殿九知,此番挑战,也是有着发泄之意。云澈微微眯眸,与眸中翻涌着恨潮的殿三思正面相对,魂间却是不无得意的道:“看,这不就来了。”
    黎娑轻语道:“灵仙神居外,你在察觉到殿九知和殿三思临近时……真的只是临时起意?”
    “当然。”
    云澈悠然道:“方式很多,适逢一个特别趁手的,自然要果断拿来用用,而既然要用,那就用到极致,否则岂不可惜。”
    “趁……手?”
    “对。璇玑殿关于殿三思的情报中,他被评价为尚显稚嫩的性情之外,最趁手的一条便是他对殿九知极为依赖和敬重。”
    “……”
    黎娑无言回应。
    “原来是三思兄。”
    云澈面露微笑,而除了对面的殿三思,无人知晓这人畜无害的笑意背后,隐着多么深重的恶意:“感谢赏脸赐教。”
    殿三思双拳微紧,没有说话。他答应殿九知“只战不言”,更怕自己一出口便会言语失控。
    大神官抬手,那道熟悉的古铜玄光微微闪耀:“织梦梦见渊,修为神主境四级;森罗殿三思,修为神灭境三级,需予以玄荒印平衡修为。”
    “不过,两人修为差距过大,涉及大境界压制。玄力之外,躯体强度的大境界压制会伴随数息的全身剧痛。”
    “无妨。”
    殿三思用还算平静的声音回应大神官:“劳烦大神官施为。”
    但随之,却是一个清亮数倍的声音响起:“三思兄赏脸赐教,在下岂可因自身修为的低微而让三思兄承受此厄,还请大神官无需施予玄荒印。”
    和先前神无忆拒绝玄荒印不同,大神官没有干净利索的收起玄荒印,而是明显怔了一下。因为两人之间不是一两个小境界之差,而是相差整整九个境界……外加一道大境界的鸿沟。神灭境六级与神灭境八级,是半神领域的修为参差。
    而神主境与神灭境……那完全是两个位面的力量。大神官尚且如此反应,其他人可想而知。
    “哈哈哈哈!”
    殿罗睺大笑了起来:“这小子,说什么傻话。”
    殿九知没笑,但同样满眼的不解与惊愕。他亲眼目睹过云澈的出手,若说他能如神无忆一般,能凌越两个小境界战胜对手,他也并不会很惊讶。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他有资格面对神灭境的力量,更不要说不压制境界的殿三思。
    “这……渊弟这是……”梦见溪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梦空蝉,却发现父神的面容呈现着一片诡异的平静……似乎还和对面的画心神尊交换了一个颇具意味的眼神。梦见溪收起声音,目光重新盯向战场,所有的精神也都集中于视线之上……随着他精神的凝聚,周围的光线,耳边的声音都快速弱化,唯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剧烈无比。难道……他竟当真能以神主境……比肩神灭境!?
    “他……这是认真的吗??”刹星的整张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
    “不似玩笑,这般境地,也不容玩笑。”弦月注视着云澈的神情,皱眉不解,他极力思索着云澈说这番话的用意,但又绝对无法相信他能以这个修为匹敌殿三思……哪怕一个照面的抗衡都不可能。巫神星与巫神月对视一眼,神情微妙。
    “嘁!什么完美神格,失心疯了吧?”右脸依旧挂着难看伤痕的槃不卓低声嗤笑道。
    槃余生却是斜目看着梦空蝉的神情,微微皱眉。大神官五指合拢,玄荒印就此溃散。
    “既如此,那便不施玄荒印,此战开始,战场规则同神子之战!”————

  • 第2145章神眠禁域

    无人敢忤逆净土的规则,包括六神国的神尊。但有一人例外,因为他的存在,本就凌驾于当世所有规则之上。渊皇。画彩璃倾尽意志的折天一剑,神无忆溃败殿九知的琉璃寒芒,在他面前宛若一触即碎的泡影,消弭的无息无痕。他双手缓缓放下,在众人的呆滞中淡淡而语:“体蕴玲珑,心衍琉璃,此世亘古未有,为天赐之神迹。”
    “彩璃,不过二十稍余的稚龄,却已初窥折天第四剑之真意,单就剑道天赋而言,你不仅超越了你姑姑,与孤之当年,亦相去不远。”渊皇的出手,不仅六大神国,连大神官都为之惊诧。而他给予神无忆与画彩璃的评价,无疑更是让他们心震如轰雷。对神无忆,以渊皇之口,予以“神迹”二字。对画彩璃,竟是以自身为较!
    “你二人无论谁稍有损伤,都是此世的莫大损失。所以,此战便就此休止,如何?”渊皇虽是问询,但言出其口,便是天谕。
    神无忆淡然收剑,躬身而礼:“无忆谨遵渊皇之命。”
    画彩璃的应变能力终是稍弱,且她心间本就没有他人对渊皇那般的敬畏,又足足懵了好一会儿后,才呐呐道:“可是……那……渊皇伯伯的恩许……”
    渊皇的眼眸似是稍稍倾向了画彩璃一分,隐含笑意:“你二人的风采,自然足够让孤破例,皆予恩许,”
    渊皇之言未让神无忆有任何动容,却是让画彩璃眸中陡然耀起无尽亮灿的星芒:“真……真的吗!谢谢渊皇伯伯,果然渊皇伯伯最好了!”
    伊甸云顶,渊皇之侧,战场之中……她的欢欣雀跃却是展现的那般直白、强烈与真切。
    “……”殿九知闭上双目,掩去眸间的失落,心间更是幽幽一叹。到了此刻,他忽然明白画彩璃的举动为何如此违背常理和她的性情。她不惜露出这般决绝的一面,不惜重创己身,不惜倾尽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渊皇的恩许。
    只因这个恩许,关系着她与云澈的未来。画浮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已是被冷汗完全打湿。画彩璃的欢欣依旧没有退却,整个人的气场与她执剑之时判若两人,完全从一个释放着凛冽威凌的小剑仙化成了一个受尽娇宠的绝美少女。
    她转眸看向神无忆,很坦然的道:“和永夜神女这一战,倒也不用休止,我认输。因为我就算用尽全力,也只有一分胜机,剩下的九十九分都属于永夜神女。”
    渊皇微笑,未予置评。
    大神官毫无赘言,随之宣布:“折天画彩璃认输,永夜神无忆胜!”
    “而此番神子之战,永夜神无忆与折天画彩璃皆风姿卓绝,惊艳非常,得渊皇侧目赞许,特予以破例,神无忆与画彩璃皆可向渊皇求得恩赐。”随着渊皇之诺,大神官的宣告,这场神子之战的结果尘埃落定。此次神子之战,算上意料之外的槃不妄,共出场六神子,二神女,最终却是双女皆胜,六大神子尽皆沦为陪衬。尤其是曾为第一神子的殿九知,他曾经所有的荣光几乎尽被神无忆的冰芒所掩灭。
    这个结果,让一众神国无法不为之唏嘘。画彩璃收起璃云剑,转身之时,忽然眼前一恍,险些当场软倒在地。青影掠动间,她已是倒在了画清影的身上,这才发觉自己已是全身失力,连抬起手臂都颇为勉强。
    画浮沉也是跟了过来,他看着女儿一片惨白,却又盈着满足笑意的脸颊,准备斥责的言语终是没忍心出口,只能狠狠地念道:“都怪那臭小子!”
    画清影的玄气细致的流转过画彩璃的全身,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渊皇的适时阻止,让那一剑的剑威终是没有释出,自然也不会反噬自身。但凝聚那一剑的消耗实在太大,此刻的画彩璃无论躯体还是精神,都处在相当严重的虚脱之态。
    可想而知,若是在这般状态下遭受反噬,后果简直……画清影未敢去想,将画彩璃带起,回到折天神国所在。折天七剑尊迅速迎上,七道温和的剑气顿时聚拢于画彩璃的周身,让她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以后,不许如此。”
    画浮沉终于还是斥责了她一句。
    “知道啦父神,保证不会了。”
    画彩璃一副虚心受教的乖巧模样,然后又不失得意的道:“可是,正因这一剑,我成功了。”
    前一句认错,后一句拆台,画浮沉抬手掩面,只能又狠狠地瞪了远处的云澈一眼。
    画清影淡淡道:“如此不计后果,除了博取渊皇的恩许,就没有别的心思吗??”
    “没有!”画彩璃眸光移开,绝不承认。刹星恰在这时回返,看着眼前的局面,一时懵然。
    弦月慢条斯理道:“神子之战已经结束。殿九知被神无忆击败,梦见溪避战认输,神无忆与画彩璃之战被渊皇亲自出手止战,特赐两人恩许,之后画彩璃主动认输。”
    一番话,说得刹星脸上惊容层层叠加,半天未能回神。
    弦月这才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枚玄影石:“你离开之后的画面,我已全部帮你刻印,果然还是我有先见之名,否则,你可要遗憾错过太多堪称惊世的奇景了。”
    森罗神国那边,殿罗睺手抚长髯,面带赞许与微笑,似乎已全然忘却殿九知落败遭辱的愠怒。
    “彩璃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更没想到为了九知,竟也有这般烈的一面,这加上这连清影都超越的剑道天赋……不愧是我的儿媳妇,嚯哈哈哈哈!”说到后面,他已是惬意的大笑起来。却是未曾注意到,他身后的殿三思脸色一片黑沉。
    “九知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殿九知,想出言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殿九知却是摇头,然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似是一种释然。但他越是如此,殿三思心间便越是抽痛难抑。
    不自禁的,他转目看向云澈,竟与对方的目光又一次“刚好”触碰。云澈眼眉下弯,嘴角上翘,他在笑,是讥讽,是得意,更是蔑视。随即,他便散漫的别过脸去,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觉不屑。而目光转过的那一刻,他清晰看到了云澈嘴角的轻微开合。可……悲……“~!@#¥%……”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向头顶,殿三思的从脖颈到面部变得如染血一般赤红,就连他的视线都一片模糊。将一切都全部爆出,让父神暴怒,让渊皇降罪,让云澈和画彩璃身败名裂的欲念疯了一般的在心间翻滚,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后果的忌惮与殿九知近乎哀求的告诫……足足数息,他才咬着牙关,将那翻涌的辱、怒、恨、不甘……一点一点生生压下。但他倾尽全部意志,也只能压到喉咙,虽强忍着不去爆发,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吞下,只能生卡在喉咙,每一息都愤怒、屈辱、难受得几欲爆裂。
    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痛苦煎熬。
    “嗯,差不多是临界点的临界点了。”云澈在魂间悠悠自语。
    “殿三思吗?”
    黎娑问。
    “是。”
    云澈道:“现在只要随便戳上一下,就有爆炸的可能。而若是再给个大刺激……理智就会被彻底的摧毁,无论身处何境,都是必爆无疑。”
    黎娑轻语:“神子之战已经结束,你所需要的契机……”
    “这个契机,渊皇自会给我。说不定,他比我还要急切。”
    黎娑:“……??”
    一直待画彩璃恢复足够的状态,渊皇才缓缓开口:“彩璃,你想要何赏赐?”
    画彩璃笑意盈盈的一拜,丝毫不怯的道:“彩璃想要的赏赐比较特殊,想私下里告诉渊皇伯伯,可以吗??”
    渊皇微笑:“自无不可。只是到时无人见证,便不怕孤反悔吗?”
    “渊皇伯伯才不会,先谢过渊皇伯伯。”画彩璃再行一礼,然后带着笑颜退至画清影身后。
    渊皇的视线转向神无忆:“神无忆,你欲求何赏赐?”
    神无忆的回应简洁明了:“回渊皇,无忆想入【神眠禁域】。”
    此言一出,众皆讶然。无明神尊所在的漆黑步辇中,骤然传来一阵不正常的玄气波动,裹挟着太过明显的怒意。显然,神无忆所求,显然背离了她的期望。
    “神眠禁域?那是什么地方??”云澈皱眉低语。他在织梦神国三年,虽搜罗讯息的重心集中于诸神国的神子,但对深渊的重要信息也算是知晓七七八八,却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
    梦见溪也压低声音回答:“深渊之世未成之前,远古众神落下深渊后的陨落之地,也是……渊皇落入深渊之地。”
    “传闻那些最初陨落的真神、魔神有很大一部分在原始渊尘的侵蚀下化为了渊鬼……后来渊皇开辟了深渊之世,那片葬神之地便被封锁起来,成为了‘神眠禁域’。”
    “神眠禁域我并未去过,所以知之甚少。但根据璇玑殿的记载,神眠禁域虽未处雾海,里面的渊尘浓度却堪比雾海深处,其中游荡的渊鬼数量远多于渊兽,而且遇到的每一只渊鬼,都有可能是当世之人的祖先神明。”
    “大概是出于对一众祖先神明的敬意,渊皇才封锁了那片区域,并列为禁域。我记得自成为禁域至今,有记载的开启次数,也不过十几次。”
    云澈问道:“既如此,神无忆为何要消耗如此珍贵的赏赐机会,前往这样一个地方?”
    梦见溪想了想,道:“那片区域曾停留过太多的上古真神,以他们的神躯,即使是在原始渊尘之下,也不至于马上灭亡。因而死前或许会留有什么传承、异宝之类……大概是这个原因?”
    梦见溪的回答满是踌躇犹疑,显然只是猜测。渊皇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两息,便微微颔首:“好,如你所愿。”
    “不过,”
    他话音一转:“神眠禁域既难得开启,只入一人岂非可惜。”
    “逐渊。”第一骑士独孤逐渊向前,俯身领命。
    “十个时辰后,开启前往‘神眠禁域’的破虚阵,六大神国,皆可择一后辈进入。”渊皇此令,让其他五神国也皆是精神一震,喜出望外。这既是渊皇惠及五国的恩泽,也是让五神国无形间承了神无忆的人情。
    “无忆谢过渊皇恩典。”神无忆自无异议,也不见欣喜,淡然退离。渊皇大事已宣,“永恒净土”
    近在咫尺,神子之战也已落幕,到了此刻,该是渊皇离开,大神官宣布此次净土之会结束之时。但渊皇却在这时,将目光投向了织梦神国。
    “空蝉,孤听闻,彩璃之后,又一完美神格天降于完美神国,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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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144章决绝剑心

    第2144章决绝剑心

    “有些奇怪,她为何要主动应战?注定落败的一战,且有梦见溪在前,她的应战,我想不出有何意义。”黎娑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云澈歪了歪嘴角,避开问题道:“彩璃的折天剑意,在一定程度反而会克制……哦,应该说不怎么畏惧玲珑玄界。但加上琉璃之冰,彩璃毫无胜算。”
    他看着战场结界中遥遥相对的两女,心绪是一种难言的复杂。一黑一白,一清冷孤高如寒月冰仙,一清灵幻美如古画昙花。或许在世人眼中,能得其一,都是世之男子最无上的天幸,更是万灵连臆想都不敢奢求的谬妄。却无人知,连第一次正面相对的神无忆与画彩璃都不知……她们一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人,对他身心倾付,此生不渝。
    云澈强行驱散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凝神道:“这一战,注定不会持续很久,接下来……”
    “便该轮到我了。”他并不担心神无忆会对画彩璃下重手。毕竟,无明神尊的恶意,从来都只针对男子。
    “你?”
    黎娑疑惑:“你虽已名扬深渊,但终非织梦神子。这场神子之战,你要以何理由参与?”
    “而且,你为何要……与她交战?”
    “想多啦,当然不是与她。”
    云澈眼角的余光,无声触碰了一瞬渊皇的所在。
    “我曾体会过真正的孤独,那种有人在侧,但内心却一片空无的感觉,极是可怕。而渊皇……他所承受的孤独,怕是要比我当时重上不知多少倍。”
    “就像是孤身行走在永无尽头的暗夜之中,一年又一年,直至百万年……而若是这无尽暗夜中忽然出现一抹撕裂孤独的明光,他绝无可能无视和沉默。”
    黎娑似有所思。
    “永夜神国神无忆,修为神灭境六级,折天神国画彩璃,修为神灭境二级,此战,神无忆需授玄荒印,将玄力境界平衡至与画彩璃相当。”大神官掌心,再次耀起那抹古铜色的玄光。随之,这抹玄光飞射而出,穿过结界,落于神无忆之身。
    那触碰的刹那,玄光有了一瞬间的莫名停滞,也让大神官的双眉微微一蹙。但这般停滞也仅仅只有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瞬,便在神无忆的身上绽开,化作一个小型的封印玄阵,随之悄然隐没。顿时,神无忆的玄力气息极速衰弱,不过短短三息,便已直落至神灭境二级,与画彩璃所外释的玄气达到了近乎完全的平衡。
    “开始!”一声清越的剑鸣,璃云出鞘,似有流萤般的剑辉倾泻而出,映于画彩璃之身。也是这一瞬之间,少女的气质陡变。
    她眼底的那抹淡淡稚气悄然敛去,灵澈如月的双眸凝起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寒星。身姿依旧纤柔,却萦绕着万物莫近的凛然剑意。雪白云衣无风自舞,裙摆上的七曜剑纹与星辰神纹随剑意流转,迸发出细碎华光。这一刻,所有人的眼前一阵莫名的恍惚……记忆中绝美如天外星辰,但始终未曾长成的折天神女,竟是隐隐有了画清影的剑仙之姿。
    “……”渊皇的瞳光有了那么一个瞬间的轻微变动。神无忆抬手,绝情剑斜指脚下,但未释攻势,更未凝结琉璃之冰,显然要画彩璃先攻。画彩璃眸中的剑意已凝成更刺魂的寒星,她握剑的手指纤长白皙,指间萦绕的气芒与璃云剑的剑芒已是无间交融,在周围铺开一个清冽出尘的无形气场。
    七道苍白的剑芒在她的身周无声盘旋……一大半的人,甚至未曾发觉这七道剑芒是何时凝成。画彩璃微微抬眸,眸光所及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被剑势割裂,泛起细微的涟漪。未见她有任何的动作或气息变动,一道剑芒已是骤射而出,带着一道细长的白芒,直刺神无忆。神无忆动也未动,剑芒穿体而过……又在穿体的刹那忽然停滞。残影消散,神无忆的真身已在画彩璃的左侧……近至触手可及。玲珑玄界的空间折转!但,就在神无忆真身现出的那一个刹那,一道剑芒骤然映入她的瞳孔,距离她的眉心不过半尺之遥。明明是不可预测,瞬息完成,让对方根本无法第一时间靠灵觉重新锁定的空间折转,这道剑芒却仿佛早已蓄势待发,几乎在她现身的同时已是直刺而至。
    如此近的距离,猝然而至的剑芒,反倒是神无忆措手不及,避无可避,唯有第二次空间折转。哧!!剑芒刺空,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苍白剑痕,神无忆的真身现于画彩璃的右上空……同样是现身的刹那,两道剑芒一左一右迎面而至。神无忆剑势未起,勉强折身,两道剑芒皆擦身而过,但马上又是两道剑芒紧随而至……后方擦身而过的剑芒也骤然折转,两前两后,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哧————神无忆残影破碎,四道剑芒尽皆落空,唯余尖啸的破空之音。千丈之外,神无忆真身浮现,斜眸看向了自己的右臂。右肩的黑衣现出了一道数寸的断痕,露出胜雪的玉肌,以及一道溢血的剑痕。短暂沉寂,随之哗然一片。
    谁都没有想到,两女交手的第一个照面,竟是神无忆受创。而即使是殿九知,直到落败,都没能对神无忆造成外伤。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折天剑意??”
    梦见溪不无惊讶道:“听闻三年前,结束历练的折天神女不但完成了境界的突破,还领悟了折天剑意,但舅舅却坚信那是谬闻,因为连剑仙前辈,在这个年龄也未能领悟折天剑。”
    “没想到……那不仅是真的,而且看起来……驾驭的如此自然娴熟,根本不像是初窥门径。”
    “……”
    云澈目视结界,未发一言。
    梦空蝉淡淡道:“世人只知,折天神国的折天剑意可让对手的玄力脆若薄纸,轻易便可断裂,却少有人知,折天剑意的最强大之处,是其所凝化的剑芒自生灵知。”
    作为和画浮沉多次交手之人,梦空蝉自然算得上是世上最了解折天剑意的人之一:“寻常玄者以灵觉感知敌人,而折天之剑,其剑之灵知追心锁魂……这个局面,意料之中。”
    画彩璃周围,七道剑芒已尽皆返回,脚下未有寸移,却是让在场玄者无不心中震颤。作为六大神国之人,无人会忘记冷漠严苛的大神官曾给予画清影的惊世评价……六神国历史剑道天赋第一人,当世唯一有可能无需传承,以自身成就真神之人。如此的惊世剑仙,也用了七十七年,才领悟第一缕折天剑意。
    而画彩璃……叮!一声轻鸣,带着一股刹那的刺骨冰寒驱散了众人心中的异念,神无忆手中的绝情剑已凝结起淡淡冰芒,周围,也现出了那层诡异近妖的琉璃屏障。即使面对殿九知,她也未如此之早的凝结琉璃之冰。声潮完全熄寂,所有人屏气凝神,等着目睹折天神女同境下的折天剑意,能否斩断殿九知凌越两个境界都无法强破的琉璃屏障。
    画彩璃却是在这悠悠出声:“我不是你的对手。”
    她似是说着认输的话语,但声音却是凛冽如泉,没有丝毫的自愧与气弱。相反,她的神态、气场却在这时忽然泛动起一股强烈的坚决……甚至近乎决绝。
    “我的胜机……唯有一剑!”
    “接下此剑,我便认输。”
    铮……铮!!璃云剑忽然开始了轻颤,带出阵阵略显狂躁的剑吟。画浮沉的眸光凝实,他要亲眼目睹画彩璃为他准备的巨大惊喜……她于七星折天阵中领悟的折天第三剑,可以在她的手中释出何等华丽的剑辉。神无忆并无表情,亦没有马上出手。
    铮!!!
    璃云剑陡然剧颤,发出一声足以穿金裂石的重鸣,画彩璃雪颜紧绷,眸中的剑芒强盛如星光爆裂,更染了一种似乎断灭一切的决绝。她身周的玄气、剑气也开始了颤荡,雪白云衣猎猎翻飞,裙摆上的七曜剑纹与星辰神纹也全部耀起异芒,时明时灭,绚丽中又似携着几分隐隐的不安。
    “……?!?
    ”神无忆蓦地蹙眉。她忽然感觉到仿佛有一把剑抵在了她的心脏和灵魂之上,携着一种无法言述,近乎荒谬的缚魂感,让她莫名,却又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此剑之下,追心锁魂,无处遁逃。而这把剑的剑芒每一息都在变得更加炽烈,剑威每一瞬都在疯狂暴涨,逐渐强盛到让她的心魂开始衍生越来越深切的寒意。她横剑而起,绝情剑身快速凝聚起层层叠叠的琉璃之冰。
    “……?”画清影眉蹙疑惑,随之忽然脸色骤变。
    “彩璃停下!!”这忽然响起的惊声让所有人瞬间侧目,赫然发现竟是剑仙画清影。
    一道青芒急掠,画清影已是移身战场结界之前,声音是让所有人陌生的急切:“彩璃,不得任性,立刻停手!彩璃!!”
    众人皆是惊然瞠目。知晓剑仙之名的人也同样知晓,画彩璃是她唯一的逆鳞,能让一生都清冷如遥仙的她如此失态的,也唯有可能是画彩璃的安危。画浮沉也已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同样顾不得身处何地,瞬身到画清影身侧,双瞳随着画彩璃剑芒的强盛而急剧收缩着。
    那不是折天第三剑的剑势。分明是……折天第四剑!若是战场之外,他知晓画彩璃竟已初窥折天第四剑,定会惊极喜极,但此刻,感知着画彩璃剑息的颤荡和剑意不正常的狂暴,他唯有惊极生惧。折天第四剑她本就未能融会贯通,否则早已兴奋的告知画清影。再加上折天第四剑的剑威需要伴随极大的玄气消耗,以她仅有神灭境二级的修为,哪怕一剑,也是十分勉强。强行释放,怕是伤敌十分,自损十二!!
    姑姑的喊声,画彩璃毫无反应……非是她充耳不闻,而是此刻的她心、意、魂皆凝聚剑意,再无半分余暇。大神官抬首,一道强横绝伦的屏障瞬现画清影与画浮沉身前,那不容违背的警告之音也响彻伊甸云顶:“退下!任何人不得干扰战场!”
    璃云剑绽放的白芒愈加炽烈,逐渐泛起片片稀碎的莹白光屑,继而汇聚成漫天宛若流萤的光星。光星随着狂暴的剑息缓慢而艰难的凝聚……逐渐的,在璃云剑上化作一道七尺之长的苍白剑罡。剑罡形成的刹那,周围的空间急剧扭曲,随之竟快速泛起细密的裂痕。
    这一幕,让一众玄者倒吸冷气。伊甸云顶的空间何其坚韧,画彩璃竟是以神灭境二级的玄力,造成了清晰可见的空间伤痕,可想而知,这一剑的威力,完完全全的超脱了她所在的境界界限。但画浮沉与画清影的惊态,让认知最浅薄的人都能快速明了此刻的局面……画彩璃这一剑虽然极端恐怖,但挥出的那一刻,必然会伴随着极大的代价。他们心间震动,又讶然不解……以往的净土之会,折天神女最不喜战。
    今日是她与神无忆初次见面,两人全无仇怨的可能。神子之战最终只关系些许的神国颜面和渊皇之诺,根本不涉及神国或神承者的什么核心利益。她为何……要如此执心决绝!
    ?殿九知的神态,呈现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他挣脱殿三思的搀扶,嘴唇开合间,已是数次险些失控的呼喊出声。
    “……”云澈面色平静无波,但胸腔却有了微显急促的起伏。神无忆的剑上也在快速的凝结琉璃之冰,待绝情剑前指之时,细长的剑身已是点缀了数十枚小巧剔透的冰莲……却是释放着连投去的视线都欲冻结的恐怖冰息。缭乱的剑芒之中,画彩璃的美眸终于缓缓睁开。眸中是少女纯净无暇的剔透华光,又带着别人看不懂的纯粹决意。无数剑芒、剑星交织缠绕,华美到令人窒息,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凛冽。璃云剑携着剑罡刺出,刹那间天地失声。画清影痛苦叹息……她深知剑威爆发的刹那,画彩璃必受重创。但这里是伊甸云顶,她注定无法阻止,唯有待胜负了结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去护住她。
    神无忆的的剑在同一个刹那刺出,随着剑身平直的轨迹,朵朵冰莲绽开无尽璀璨凄美的冰华。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忘却了呼吸,时间的流动也仿佛变得缓慢,一双双释放到最大的瞳孔中,清晰映着两女的身影,以及越来越临近的剑罡与冰华……直至某一个瞬间,终于碰撞重叠。世界却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冰晶爆裂,没有剑罡断空,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玄气破空之音。画彩璃与神无忆之间,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双手伸出,左手单指触碰于璃云剑,右手单指点于绝情剑……剑罡与冰华,乃至她们身上所有外释的玄气都尽皆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从世间瞬间抹去,却未曾留下一丝消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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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143章神女对决

    “你的心绪已然纷乱……”黎娑发出了提醒。
    “嗯。”
    云澈没有否认:“我无法克制去想,她在深渊的这些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娑轻叹:“关于她,我知之太少。但关于琉璃之女……如我先前所言,她虽可凝结琉璃之冰,却全然没有琉璃之女该有的澄澈气息。至少,我认知中的琉璃之女,从不会有‘冷漠’这般情绪。”
    “但,这些异状,非此刻探究可寻得答案。而且……你刚才心生了一瞬的杀念,且梦空蝉就在身侧。若非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于神无忆与神无厌夜,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察觉……自进入深渊,你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的疏漏。”
    “放心,”
    云澈道:“就算被发现,我也有多种说辞可以应对过去。”
    说到这里,他重新平复了一下心绪,不再试图强辩找补,承认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今天的确有些……不堪。”
    “并非不堪。相反,今天的你,更像云澈,而非你每天都要强行警醒自己无数遍的‘云帝’。”
    黎娑的声音依旧柔若仙云,与平常毫无不同,却是让云澈短暂的怔住,随之摇头失笑。
    “你这话倒是暖人,拿来哄骗涉世未深的女子应该很是好用。可惜啊……以我背负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沉溺自我,可是不可原谅的大罪,我会多加自醒。”
    黎娑默然了好一会儿,再次发出声音:“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你在凝望神无忆时,画彩璃一直在凝望你。”
    云澈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云澈再怎么反复自醒,坚守心防,但他终非无魂的渊兽,这个世界上,总有让他意志出现空缺之物……比如夏倾月。但好在,画彩璃心性太过单纯,对云澈而言,是深渊之中最好应对的一类人。
    他闭目一小会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忽然睁开眼睛,视线第一时间……像是本能一样转向画彩璃的所在,刚好与她的视线触碰在一起。画彩璃的眸中隐约蒙着一层迷离的薄雾,折射着少女纷乱难言的心绪与仿徨。云澈眼睛微眨,嘴角也很轻微的上倾,然后视线自然而然的移开,看向殿九知的方向。就这么唯有一瞬的眸光与浅笑,却让画彩璃心间缠绕泛动的乱流不由自主的散开,一双美眸也随之冰雾消融,重归无暇的璨星。
    一直感知着画彩璃心绪变化的画清影美眸转过,这才轻语道:“神无忆所呈现的异状太过惊世骇俗,我与你父神都无法不为之震心,云澈会凝目于她,实属再正常不过,无需如此敏感与介怀。”
    冷不丁被戳中了心思,画彩璃雪颜微赧,连忙反驳道:“哪……哪有,云哥哥对我……我最是清楚,才没有介怀什么的,姑姑你乱说。”
    “……看来是我感知有误。”
    “就是!”
    “……”
    身侧的画浮沉摇头失笑,眼角的余光触碰到了正在为殿九知驱散寒气的殿罗睺,又暗暗一叹。作为六神国第一神尊,殿罗睺的森罗之力何其强大,此刻殿九知身上的寒气已被尽数驱散,虽然脸色依旧有些泛白,但已是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以殿九知的修为,用不了太久就能恢复被冻伤的躯体,但此刻还是被殿三思小心的搀扶着。
    而这时,殿三思忽然感觉到一束视线如针一般刺来。这道视线毫不掩饰侵略性,更是丝毫不介意……应该说是刻意要他察觉。作为森罗神国年轻一辈仅次于殿九知的第二人,殿三思岂容这般挑衅,他‎​‏‎‏​‏​‎​‎‏​​‎‏​​眸光骤然锐利,循着视线来源射去,与云澈的目光当空碰撞。
    云澈微微眯眸,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很是散漫的将视线移开。殿三思双手陡然收紧……他看清了云澈眸中的嘲讽,更看清了他嘴角无声开合的字眼:废……物……殿九知此刻正处伤后羸弱,被殿三思收紧的五指抓的剧痛,侧眸问道:“三思,怎么了?”
    殿三思慌忙松开手指,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只是……实在不甘。”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已是控制不住的咬齿。
    殿九知却是以为殿三思不甘的是他的落败,反而笑着宽慰道:“技不如人,当受此败。至于言辱……那是无明神尊,无需入心。”
    殿三思张了张口……净土之上,渊皇目前,众尊皆在,他无法解释。但那束刺心的视线又再度袭来。殿三思双眸凝戾,目光直射云澈。但面对他这可怕的注视,云澈却非但不惊不惧,嘴角反而裂开了更大的弧度……虽无声无言,但那蔑视、嘲讽、不屑……却如汹涌的潮水般直轰他的魂底。看,我抢了与殿九知订下婚约的画彩璃,殿九知却是连发作都不敢……废物!看,所谓的第一神子,被打成了“冻僵的死狗”……废物!看,知晓一切的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废物!第一神子,哈哈哈哈……在我眼里只是个天大的笑话!神国第一窝囊废!
    你在无能狂怒……哦,如你,如你们这般废物,也只会无能狂怒!还不如一只尚能吠叫的野狗!……殿三思眼前阵阵发黑。虽只是一瞬的眼神碰触,但那来自云澈的视线实在太过刺魂,太过嘲弄……那甚至不是在俯视弱者的眼神,而更像是在怜悯一只悲哀可怜的臭虫……那始终盘踞在心,几乎倾尽全部意志才死死压下的恨火,被激荡的险些再度沸腾。
    “嗯?”殿罗睺忽然侧目,看向了气息明显紊乱的殿三思。
    殿三思大吸一口气,垂首道:“父神,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九知哥,我……我实在……”
    殿罗睺目光收回,沉声道:“败者,就该有败者的觉悟。若是不甘,那就以之为勉,日后十倍讨回。至于永夜的那个疯婆子,无需理会。”
    殿三思应了一声,然后久久垂首,未再言语,唯有牙关死死咬紧,无法松弛。为什么……凭什么……我森罗神国明明是最强神国……九知哥纵然败了,也曾为第一神子……他明明没有任何错处……明明是他在包容,他在隐忍,他在顾全大局……明明那是渊皇的亲赐婚约……明明错在云澈,错在画彩璃,错在织梦神国和折天神国……为什么却是九知哥,却是我们遭此折辱……咯……咯……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牙齿崩开裂痕的声音。此刻,神无忆的身影已重回结界中心,但久久无人挑战。
    她幽夜寒潭般的双眸直落织梦神国。
    “织梦神子梦见溪,请指教。”
    理所当然的一幕,梦见溪也是不惊不乱,他踏前一步,朗声坦然:“在下虽一向自诩不凡,但同境相争,却也万万不是森罗神子的对手,如此,更无可能是永夜神女的对手。”
    “所以,在下唯有厚颜认输。”
    梦见溪的回应,当真让人毫不意外。那无法可解的玲珑玄界,那颠覆认知的诡异寒冰……不应战,却是最为理智,也并不引人耻笑的选择。
    “哈哈哈哈哈!”
    那个极尽刺耳的笑声也同样毫不让人意外的响起:“这就是织梦神国的神子?居然连应战的胆量都没有。你们这些神国的下一代,便是准备交给这群无用的废物吗?”
    梦空蝉淡淡开口:“以神尊之姿,当众向一个小辈说出如此折辱之言,该说……真不愧是无明神尊!想来有无明神尊的引领,永夜神国定是鼎盛蓬勃,万灵欣傲。”
    神无厌夜一声冷笑:“一个连梦境都腐臭不堪的神国,一个连应战都不敢的神承者,你们这织梦神国,未来只配在我永夜的脚下匍匐,何来的资格置喙我永夜神国!”
    梦空蝉淡淡冷哼,不再回应,更是丝毫不怒。梦见溪选择直接认输,那么未曾入场的神国只剩折天。就在所有人以为画彩璃也同样会选择避战时,却见一道清丽的白芒轻掠而过,少女的身姿已是翩然落入了结界之中,直面神无忆。
    “……”
    画浮沉下意识的抬了抬手。
    “让她试试吧。”
    画清影却是淡淡出声:“彩璃的剑,足以对付玲珑玄界。”
    画浮沉微微皱眉,倏然似想到了什么,目露难掩的惊然:“你是说,彩璃她……”
    迎着画浮沉那明显动荡的目光,画清影微微颔首:“这本就是她准备送给你的惊喜,也是她用来向渊皇讨赏所努力练就的底牌。”
    她忽然幽幽一叹,看向结界中的两人,不失怅然道:“她原本已有了近乎绝对的把握战胜同境的殿九知,只是没想到,竟会出现如此耀眼又诡异的永夜神女,彩璃已是注定无法如愿了。”
    “既已注定无法如愿,为何还……”
    画浮沉说到一半,便已是了然,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小女娃的心思。”
    “折天神女画彩璃,初次拜会,请指教!”结界中心,两女隔着百步之距正面相对,尚未交手,却已是引得全场屏息失神,连轻风与薄云都为之停驻。神无忆一身黑衣如墨,衣袂垂落间似有寒雾萦绕。与殿九知一战,让她发丝微乱,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却衬得那张绝颜愈发玉白剔透。
    她的双眸似寒潭凝冰,美若仙梦,却无半分柔媚缱绻,唯有拒人千里的淡漠。周身缓慢流转的琉璃冰息,为她赋上一层了圣洁而疏离的光晕,让她宛若九天谪落的冰雪神女,美得凛冽而孤高。画彩璃一身独属折天神女的雪白云衣,裙裾之上绣着七种截然不同的剑辉,交织着繁复华美的星辰神纹,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曜齐辉,既象征着折天七剑尊的众星捧月,更隐着永不断离的守护。她移身之时,裙摆摇曳,霎时如星河倾泻,流光溢彩。她的容貌,是早已名倾深渊,是无人不知的天赐瑰宝。
    肌肤莹白若凝脂,双颊自然晕开一抹淡淡的霞色,仿佛从未沾染过半分雾海的渊尘与俗世的尘华,双眉弯弯浅浅如新月初升,美眸依旧折射着深渊最明耀的星辰,更带着少女独有的,易碎的纯净。同样美绝人寰,气质却又截然不同的双姝同现视野,这是一副六神国上下,从未有人有幸目睹的绮丽画卷。结界之外,或目光怔然,或痴然不觉,或强撑仪态……但那重叠的呼吸声却是低得几不可闻,一双双眸子也忘记了折射明光,仿佛伊甸云顶的天地忽然失色。————

  • 第2142章荒心折戟

    第2142章 荒心折戟

    琉璃之冰下呈现的玄力异象,云澈其实并不陌生。

    他因为身怀源初的龙神血脉,是当世所有龙的绝对克星。不仅灵魂会让诸龙生惧,就连龙族施向他的力量都会不受控制的瑟缩。

    神界之中,同样拥有龙神血脉,强为当时世之至尊的龙白,轰向他的力量都还未近体,便先弱三分。

    结果近似,但性质又截然不同。面对琉璃之冰,玄力并非瑟缩衰弱,而是…….宛若有了某种诡异的灵识一般自然退避。

    不予防御,不忍创伤。

    所以,琉璃之冰自身的威力并不强大,却因其源初与极其特殊的极道纯粹,从概念之上,极大程度的“弱化”他人的力量。

    让神无忆以神灭境六级的境界,轻易抵御了神灭境八级的大荒之力,更轻易贯穿了殿九知忽然惰怠的护身玄力。

    云澈一声轻念:“原来,这才是冰雪琉璃心的真姿……”

    与九玄玲珑体一般,他很早就知晓“冰雪琉璃心”之名,而关于它的各种传闻、记载,更是驳杂纷乱。而其中,相对公认的几点,是称其心魂剔透,受天道庇佑,一旦“觉醒”,必为王为帝,命格卓绝。

    天道庇佑之说提及最多,有人坚信,有人嗤之以鼻。

    而这些所有的传闻、记载,无疑是综合了历史上出现过的所有拥有冰雪琉璃心之人呈现的特质而成,而它究竟源自何处,为何以“琉璃”为名,无人知晓,任何记载也从不提及.….原来,是因它的真谛,早已在诸神时代还未真正到来时便已湮灭于秽浊的尘埃,永绝于世。

    她的玲珑体与琉璃心在原本的世界也有着很明晰的体现,让她可以超越法则,让她可以以极其浅薄的阅历洞悉人心诡谲和筹划全局.只是两者都完全未曾诠释究竟何为“玲珑”,何为“琉璃”。

    原来,在神界之时,玲珑体也好,琉璃心也好,其成长与觉醒,都仅仅只是萌芽。

    可是.…为何?

    落入深渊的这短短几十载,她的身上,为何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始祖创生.…始祖圣息..…无因之人….

    世界绝隔,因果永断,她再也不是命运之器,再没有了任何的过往,没有了任何曾经的记忆.…

    那么,她….还是她吗….

    如今的我,该喊她神无忆.…..

    还是….…自私的…让她回忆“夏倾月”起这个名字,也将她拉回曾经身为“夏倾月”的命运…..

    面对第二枚琉璃玄印,殿九知似是想要证明什么,直接抬手抓去。

    琉璃玄印没有空间折转,与殿九知的手臂径直碰撞。

    冰爆声中,琉璃玄印当空破碎.…但,可怕的冰寒竟是依旧直透骨髓,让他手臂血流骤止,玄气凝滞,短暂的僵直半空。

    这一次,殿九知清楚无比的感知到,那明明只有神灭境六级的力量,自己的大荒之力居然只抵下了不足一半。

    而他明明强横无比的躯体,也仿佛变得格外孱弱,竟被封结至此。

    他的玄力,他的躯体,像是忽然失去了抵斥外力的本能,惰怠的任由这股寒冰之力侵袭。

    无尽的荒谬感一次次在他魂海中叠加,结界中的世界,恍若一场光怪陆离的荒诞幻梦。

    道明锐的寒光直刺眼瞳,在他这又一次的失神中,神无忆的第三个琉璃玄印已是结成,那是释放着磅礴气息的浣尘印,一丈之宽,却是覆下千丈寒威。

    殿九知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甚至直接封闭了五感。

    不可避,不可知,不可御..那便不观,不闻,不觉!

    如此,便可无感,无惊,无惧。

    即使已是丑态毕现,也绝不可.……自辱了森罗神国的尊严!

    砰!

    大荒之力狂涌,让他的双臂爆血,皮肉裂绽,近乎残忍的贯通了在寒气中僵冷的双臂,暗淡的银辉也在这一刻暴涨,如银阳闪耀,将他的身影都完全覆没。

    琉璃浣尘印当空罩落,封死了

    他所在的空间。无感封闭的殿九知无知无觉,唯有暴走的大荒之力化作一尊十丈巨影…而就是这十丈之影,却蔓开了万丈巨岳都无法比拟的恐怖灵压。

    砰!!

    琉璃浣尘印如天外坠星般轰落,浓烈的银辉在剔透冰芒下现出了层层奇异的涟漪,宛若道道被平整分开的水痕。

    待琉璃浣尘印穿过银辉,冰芒只堪堪弱去了六成,随之在殿九知的身上猛烈爆开。

    冰芒在银辉中绽放,让银辉为之剧烈扭曲,玄气的封结让十丈之影陡缩至七丈。

    这次的冰寒不仅刺骨,而且刺魂,却没有再让殿九知惊讶与瑟缩,他甚至丝毫不去驱散寒气,保持着五感封闭,七丈之影警拳击空,爆发着源自大荒神脉的狂暴之打。

    “森罗万象!…大荒吞星!!”

    轰—

    银辉覆天,连结界都未能阻隔这一瞬间太过炽烈的毁灭之芒,直耀整个伊甸云顶。

    周围惊呼一片,云澈目光紧凝,他清楚看到,漫天的毁灭银辉之中,赫然嵌着一个丈宽的缺口。

    那个缺口反射着纯粹无暇的冰芒,神无忆安然无损的立身其中。周围汹涌的毁灭之力触碰到冰芒时,会化作道道温和无害的光流折转而过,无法侵入分毫。

    一息、两息、三息.

    明明是毁天灭地之威,却始终无法将这看似脆弱的冰晶破碎毁伤。

    银辉渐落,重新映出结界中的战场。神无忆执剑凝冰,剑光舞动间,一枚四叶状的玄印快速凝成,成型的刹那便褪去所有色泽,唯余琉璃剔透。

    “涤心印……嘶!!她到底修到了第几重境!?”梦见溪惊呼道。

    与此同时,短暂休止的大荒之力也再度爆发,而且似乎要刚才还要狂暴数分。

    这次缠绕于殿九知之身的银辉呈现着奇异的波纹状,似雷霆奔啸,又似怒海翻涌。

    琉璃涤心印坠下的刹那,他的力量也随之爆发,口中溢出一声源自魂海,唯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轻吟:

    “森罗万象….荒墟碾海!

    大荒之力狂涌的刹那,结界中的空间,连同所有投来的视线都被瞬间扭曲弯折。

    净神印与大荒之力几乎同时覆没于对方之身。

    殿九知的魂海响起冰爆之音,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变得那般寒躯体的玄气也仿佛被层层阻断,变得无比滞涩。

    但他依旧未去释开五感察觉躯体的伤势,唯有将所有的意念,集中于催涌大荒神脉中的力量。

    神灭境八级对神灭境六级……他就算败,也绝不能败的太过难看。

    万重波纹状的毁灭之力湮灭着结界中的一切,伊甸云顶的空间何其坚韧,竟隐隐现出了些许似欲断裂的浅痕。

    完全淹没战场的力量,神无忆无论身处何方都毫无区别。

    那些毁灭波纹触碰到琉璃冰晶时,会忽如被断开的水流,从两侧分流而过。

    殿九知的身上蔓延开越来越厚重的冰层,他的面孔也在快速的褪去血色……….而神无忆的琉璃屏障也在这时终于第一次失却了静谧,现出道道冰痕。

    裂痕虽微,但在过于无暇的冰晶之上显得格外惹眼。

    神无忆神色不变,一双冰眸映出更为深邃的异芒。顿时,琉璃冰晶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随之又徐徐的蔓延,进退之间,似是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

    随着银辉的再次暗淡,毁灭浪潮在这时开始了消退。

    殿九知的右臂缓缓抬起,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还未散灭的银辉却在这时陡然暴涨,随着他的右臂轰落大地,前力未绝的躯体竟在这一刻再度爆发出丝毫不逊于方才的毁灭之力。

    “森罗万象.…八荒碎界!”

    那一瞬间,空间剧震,银辉耀彻苍穹,仿若天地倒悬。

    无间爆发的大荒之力下,琉璃屏障上本已几乎消失殆尽的冰痕陡然暴涨,一瞬遍及大半屏障,然后又以不可阻挡之势缓慢延展,逐渐的勾勒出整个冰晶的形状。

    一息、两息、三息……四息.…五息!

    兵!!

    银辉终逝,而亦是在银辉将尽的那一刹那,神秘的琉璃屏障终于破碎,最后的一抹大荒之力重拂于神无忆之身,让她淡漠的玉颜现出一瞬的苍白,唇角溢出一缕纤细血线…….

    但,也仅此而已。

    而下一刹那,她的眼瞳已仿佛凝聚了万古幽寒,左手断情刺携着无色冰芒爆射而出,在破空之时绽开层层冰瓣,临近殿九知时,已是化作一朵完全绽放,幻美如梦的冰晶雪莲。

    砰–

    冰晶雪莲在殿九知的身上碎裂,散开漫天冰雨,折射绮丽冰华。

    正欲再度强催大荒之力的殿九知躯体瞬间僵挺,竭力跃动的银辉也定在了那里,然后如忽然破灭的泡影,顷刻消逝殆尽。

    他的魂海,已是一片冰封的死寂。

    所有的感知,触碰到的都是没有尽头的冰寒。

    他的意志全力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终于,他一声低叹。

    “罢了……”

    五感恢复,冰寒袭身,他的身体如一尊无意识的冰雕般向后直挺挺的倒下,发出沉重的砸落之音。

    全场一片死寂。

    血肉、骨髓、玄力皆已被封结,让他感知不到疼痛,也感知不到了身体的存在,唯有意识在一片冰封的虚无中保持着最后清明。

    但他没有选择让意识就此沉寂,而是张开僵冷的嘴唇,一字一字,极尽清晰的发出声音:

    “我…认……输。

    ”……””神无忆默然收起绝情剑和断情刺,唇角那丝淡淡的血痕也被无声消抹。

    大神官的宣读之音随之响起:”森罗殿九知认输,永夜神无忆胜。”

    轰隆!

    殿罗睺已是顾不得其他,在一声宛若惊雷的气爆声中,他已是扑入结界,扶起全身被冰晶包裹的殿九知,浑厚的玄气如缓涌的浪潮般覆向他的全身,快速驱散他体内的冰寒。

    九知哥!”殿三思面色发白,脚步一次次前踏,数次忍不住想要跟着冲进去。

    殿九知败了……以绝对的修为优势、年龄优势、躯体优势落败,是太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结果。

    殿罗睺那骇人的神情,更是彰显着殿九知不仅败了,而且伤的绝对不轻。

    但,有人唏嘘,却无人嗤笑。

    面对神无忆那完全超脱常理撕破认知的玲珑玄界与冰晶,殿九知虽败的出人意料,但并不冤枉。

    而毫无疑问的是,此战之后,深渊将再无“第一神子”。而永夜神女之名,必将如烙印般深深刻入所有在场之人的记忆与心魂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嘶哑癫狂的大笑声陡然响起,如无数根染毒的钢针,狠狠的扎入所有人的耳膜,刺耳得令人魂颤。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神子?这就是所谓的大荒神脉?以堂堂神灭八级之境,却在我永夜只有神灭六级之境的神女手下,败的像只被冻僵的死狗,简直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嘲笑森罗神国,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神尊会发出这般失格的毒言..…除了永夜神国的无明神尊。

    她的恶毒嘲笑,可以说来的丝毫不让人意外。

    换做其他神尊,大概率会选择克制,理智的不去和疯子一般见识。但那终究是性情最烈的绝罗神尊。殿罗睺扶起殿九知,猛然转首,声戾如火:“闭嘴!!

    “哈哈哈哈哈!”神无厌夜却依旧在大笑,一声比一笑刺耳撕魂:”好一个森罗神子,在那言之凿凿昂首倨傲的声称先让十息,还以为该是多大的本事,原来只是个不堪一击,丑态百出的废物,

    “殿罗睺,你教出这么一个辱国辱己,贻笑天下的草包,是哪来的嘴脸在本尊面前叫嚣!”

    砰!!

    殿罗喉双臂青筋暴起,双目更是一瞬间凶暴欲裂!……但,这里终究是净土,他在切齿间,还是将怒火生生压下。

    败者,就要坦然接受被辱的结果…..他曾如此教过殿九知。

    绝罗神尊的强忍没有换来无明神尊的适可而止,她所在的漆黑步辇忽然微动,一缕玄气骤射而出,穿透结界,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的目光,无情的打在神无忆之身。

    一声轰响,神无忆被一击砸出数十丈之遥。她一声不吭,落身而拜:“无忆无用,让母神失望。”

    …”云澈的眸光刹那凝寒

    “你还知道自己无用!”

    神无厌夜的声音如厉鬼嘶嚎,让所有人魂弦震颤:“对付区区一个殿九知,一个无知自傲的森罗废物,居然用了如此之久!还些微受创!你可知,他就算流干全身恶臭肮脏的血液,都不及你一丝血痕金贵!

    神无忆垂首应声:“无忆知错。川

    步辇周围,所有永夜女子安静无声,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震惊、迷茫、不可思议呈现着不同的面孔之上,随之又都尽皆化为叹息和惋惜。

    若是神无忆出现于任何一个其他的神国,都定是万般呵护,恨不能奉若神祇。

    但,偏偏是永夜神国….

    她耀眼到让神尊都为之惊撼的光华,落在神无厌夜这个疯子手中,只会沦为她向世界肆意宣泄恶意的工具。

    “你最好知错!下一次的神子之战,你需以一人之力,十息之内溃败其他所有神子!让这些自诩高贵的男人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卑怜低贱!

    是!”神无忆没有任何犹疑的答应:“若无法做到,愿受母神任意责罚。”

    众神尊脸色变幻,其他五神国的脸色都呈现着不同程度的难看。

    她在斥责惩处神无忆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狠狠的羞辱他们五神国。

    但偏偏,上天竟如此眷顾这个疯子,眷顾被独立的永夜神国。这一届的永夜神女,她的风华完全压过了曾经的第一神子殿九知,也无疑完全的压过了其他所有的神承者。

    渊皇浮空而立,静观一切,未有规劝,未有言语,神色淡然如亘古寒峰,唯有深邃的眼眸中,蕴着无人可懂的幽微。

  • 第2141章琉璃之冰

      大神官目光移转,看向了渊皇,传音问询:“皇主,无色无暇,至纯至净,唯有琉璃之冰。”

      “但,琉璃之冰早已永逝,且永不可再现。吾之判断,是否谬误?”大神官在质疑着自己远超当世之灵想象的认知。

      渊皇给予了他回应:“此女身兼九玄玲珑体与冰雪琉璃心,且九玄长成,琉璃生华,衍生玲珑玄界与琉璃之冰。”

      大神官沉寂了好一会儿,徐徐道:“此女……为何?”

      “不知,也不必知。”面对神无忆身上震古骇世的异象,渊皇的回应却透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漠然。大神官没有再问。

      无因之人吗……一抹念想浮现,但随之便被渊皇淡淡消抹,归于无谓。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神无忆周围那奇异的冰芒。随着光线的不断折射,人们终于识清,那是一个将神无忆守护其中的隔绝屏障,释放着很淡的冰息,却没有认知中的冰芒,唯有无色无形的通透。

      “冰?”

      梦见溪满脸疑惑:“永夜神国所有的玄功,都不涉及驭冰,而且……冰息释放时所绽的是不同程度的蓝色玄光,怎会是完全透明?”

      梦空蝉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从未见过这般的冰息,更无法知晓,气息如此薄弱的冰障,究竟是如何抵御下殿九知的大荒之力?云澈凝视上空,久久蹙眉。冰……是她所修的冰凰封神典?

      不,完全不是。而且,为何会是无色的冰息?天地间的自然之冰固然无色,但玄气所凝的冰之玄力则会释放蓝色冰芒,这是玄道人所皆知的基本常识。

      作为当世最擅驾驭冰之玄力的云澈,他自然最清楚这一点。玄道认知中的“冰蓝”二字,亦是因冰之玄力的玄光而衍生。无论所知所见,甚至任何记载之中,都从无无色玄冰的存在。

      “苍白之炎……琉璃之冰……”云澈的魂海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悠悠的低念。

      云澈收敛心神,问道:“你刚刚所念及的……是什么?”

      黎娑整理着方才才被触动的记忆碎片,用格外缓慢的轻音道:“始祖创世,遗留三劫三赐。”

      “三劫之一,为至烈之火——苍白之炎;三赐之一,为至净之水——琉璃之冰。”

      三劫三赐,这是一个云澈闻所未闻,也不存在于任何已知记载的概念。因为其存在,实在太过久远,久远到神族与魔族都还未完全成型。

      “三劫之一的至烈之火可焚穿虚空,灼断神躯,其火苍白,触之归烬。最终此劫为逆玄所熄,唯留一枚不灭的源核。”

      “逆玄曾尝试将之驾驭,失败告终,只得选择以最极致的元素创世神力将之崩解,化作三枚残片。此三残片为逆玄赐予三兽族,其名:朱雀、凤凰、金乌。”

      云澈心间触动……朱雀、凤凰、金乌,正是名震诸神时代的三大火系至尊。也难怪,这三族对逆玄如此之敬重。

      “而世界最初的因果平衡中,与至烈之劫相对的,是至净之赐,琉璃之冰。”

      “琉璃之冰至净至纯,无色无瑕,是始祖神创世之时,赐予世间的至净之物,可映照、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肮脏之物。”

      “琉璃之冰的根源为游离于世界的琉璃神息,其可赐福于初生的女子之身,衍生冰雪琉璃心,待其成长,便可凝化琉璃之冰。”

      “这般琉璃之女,其心可感善恶,其目可窥真伪,其躯、其魂、其息皆无垢无瑕。天道近之愿予庇佑,玄力近之不忍创伤,罪恶近之遍生愧惭……”

      “但……”

      黎娑话音微转,声带惋惜:“此始祖之赐,却是先于至烈之灾,永逝世间。”

      “为何?”

      黎娑徐徐道:“诸神创生,世盈万灵,却也陡生无尽的恶念、贪婪、欲望与杀戮,化作肮脏的尘垢,层层包裹天地。”

      “这些始祖神亦无法预料的肮脏与污尘,让世界的气息层层秽浊,让本是充盈于世的琉璃神息亦被污腐,逐渐散灭于世,只余残存的丝丝缕缕,深隐于源初的鸿蒙之气中。”

      “世界既成浊世,便再不复归。得神息赐福,衍生冰雪琉璃心者依旧偶现,却再无法凝化琉璃之冰,也便再无真正的琉璃之女。而这些女子在浊世成长,最终亦会连冰雪琉璃心也在层层蒙尘中失却,归于凡女。”

      云澈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黎娑声音停止,他才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此刻所用的无色冰,是琉璃之冰?”

      黎娑道:“其色其形其息,与我认知相符,但又有着莫大的违和之处。”

      “违和在哪?”

      “冰或为琉璃之冰,但她的气息,却又全然不属琉璃之女。”

      这个回答,云澈自然无法完全听懂。

      他急切问道:“她的确拥有当世唯一的冰雪琉璃心。可是,你不是说,琉璃之冰已经永远不可能出现了么??”

      “当年的世界,再怎么,也不可能比深渊还要污浊。”

      黎娑沉默,她在搜寻着那些近期刚刚苏醒,依旧模糊的记忆碎片,随之当真给了云澈一个颇为明确的回答:“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她身上的始祖圣息……以及,她是无因之人。”

      云澈:“何为……无因?”

      黎娑道:“她非寻常存在,而是四大创世神、四大魔帝之外,由始祖神亲自所创生的第九生灵。创世神与魔帝的创生皆有其因,而她亦有。”

      “……”

      云澈心弦不受控制的颤荡了数息。

      “神界与深渊,是两个隔绝之世。她落下深渊之时,你们的因果之系便已彻底断绝,再加上记忆的失却,她的存在……没有了前因。”

      “成为了一个极尽纯粹,在世之概念与法则中不该出现的无因之人。”

      “或许,正是这种超脱概念与法则的纯粹,让她拥有的冰雪琉璃心就此生华,凝化出琉璃之冰。”

      这是她的猜测,也是她聚合现有的所有创世神层面的认知,所能寻到的唯一一个可能。现场惊疑声一片,却无人喊出“琉璃之冰”之名。因为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于六大神国的认知。殿九知仰望着上空的黑色仙影,视线触碰的刹那,那股莫名的自惭形秽感再次滋生,潮水般淹没他的心神。

      他唯有迅速移目,强摒杂念,刚刚沉下的银辉再度闪耀,在他手中凝成一把银色的巨弓。弓弦被拉成满月,释开之时,漫天银色光矢破空而出,如银河倒悬,将整个战场尽数笼罩,无半寸死角可寻。神无忆身姿未动,绝情剑淡淡挥出,如流云拂袖……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看清清楚楚,一层无色的冰晶覆在了剑身之上,折射着晶莹凛冽的寒光。就在众人以为她会以玲珑玄界全力退避之时,她却以覆冰之剑直迎铺天盖地的银色光矢。

      叮!!冰晶与第一枚光失碰撞,发出的却不是大荒神脉猛然爆发的轰鸣,而是一声宛若玉石相击的脆响。冰芒闪烁,那本是暴烈无比,直射神无忆心口的银色光失竟轨迹偏折,从她的身侧飞啸而过,射落在战场边缘的结界之上,这才爆发出毁灭的轰鸣与玄光。殿罗睺目若铜铃……他本就不怎么屑于掩饰情绪,此刻的惊容更是清晰呈现于五官的每一个角落。他身承极道森罗神力,苦修森罗万象功两万载,竟从不知霸道绝伦的森罗神力居然可以如此……温顺?

      !?第二支光失紧随而至,亦与覆冰之剑相撞,同样的冰晶闪烁,同样一声轻鸣,第二支光失也轨迹弯折,倾斜飞出。随之是第三支,第四支……第十只……第百只……叮叮叮叮叮叮……她身姿如仙,剑舞翩迁,银辉与冰芒交相闪耀,更是为她覆上了一层美若仙幻的光霞,让一众满是震惊的视线逐渐染了上惊艳如梦的痴然。轰轰轰轰轰——最后的光失也全部轰落结界,爆发出连天的毁灭银光,清晰映着神无忆纤尘不染的衣袂和毫无波澜的仙颜。殿九知的双手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直至银辉皆逝也没有再度攻击。

      今天的一切都太过虚幻与荒谬,连番的震惊,连番的认知崩溃……他心绪的惊乱,已非理智可以平息。

      “这是……什么……妖法?”一个森罗老者喃喃道。

      而以他的强大与地位,竟是喊出了“妖法”二字,可见其内心已是惊骇到了何种程度。神无忆却没有给殿九知回魂的时机,她长剑划空,虚空刻下一道尺宽的玄印,一股慑心的威势也随着玄印的成型而快速蔓延。

      “净神印!”

      梦见溪低喊出声。净神印之名,云澈自然早已知晓,它是永夜神国最强,也是最核心的玄功,随着进境,可凝七大玄印,分别为破妄、渡厄、浣尘、涤心、寂魂、溯光,以及成就神尊后才可以凝结的神无净世印!

      “神无情到死,都还没有资格修炼净神印。神无忆才二十年,居然就……嘶!”

      说到这里,梦见溪微吸冷气:“但和那什么玲珑玄界,以及这个奇怪的冰相比,这反倒都不算什么了。就是不知,她已是修炼到了第几重境?”

      “等等!!她的净神印怎么是……无色!?”神无情所刻玄印起初为赤色,但随着冰芒的闪烁,赤色竟逐渐淡去,成型之时,竟是流转着剔透冰芒,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色。绝情剑挥洒,琉璃玄印向殿九知飞覆而下……大部分人都一眼识出,那是净神第一印——破妄印,却和他们所知的又大不相同。那无色冰芒,竟是完全掩去了本是强大的神无之力?

      冰晶玄印释着神灭境六级的气息,对殿九知并无威胁。但有了先前的“教训”,他不闪不避,直接无视,大荒之力两分守身,八分皆释,手臂抬起的刹那,银辉化作一把千尺长鞭,挥洒的刹那,便可卷起万丈风暴。毁灭风暴会彻彻底底的席卷整个战场。他很迫切的想知道,这一次,神无忆又该如何躲过。

      冰晶玄印速度极快,临近之时,只是被殿九知的气场稍稍阻滞,便重重轰落于将它完全无视的殿九知之身。殿九知的护身之力闪耀,但刚刚耀起的刹那,便忽然暗淡了大半。砰!冰印炸裂,殿九知动作陡僵,脸色骤变。

      一股刺骨的冰寒在他右胸爆开,然后直侵入体,如亿万极寒的针刺扎入了血肉与经脉之中,让他的右臂顷刻麻木,涌动间的玄力亦被封结了近半。银辉所化的长鞭未有挥出,殿九知缓缓低头,懵然看着自己的右胸……他的护身玄光依旧在淡淡闪耀,根本未有破溃。刹那呆愕间,寒气当空骤袭,净神第二印——渡厄印携着倍于方才的威凌与冰芒,直落他的头颅。

      “天道近之愿予庇佑,玄力近之不忍创伤,罪恶近之遍生愧惭……”黎娑方才的话语在云澈的魂海中响荡。而此刻,他正眼睁睁的看着那琉璃之冰下,无论是毁灭还是防御的玄力,都呈现出了奇异无比的“温驯”。————

  • 第2140章冰心九玄(下)

    神无忆借着反震力飘飞的身影骤然顿在半空,腰身如折柳般旋拧,绝情剑裹着宛若凝血的暗红玄光,如一道鬼魅流光直刺殿九知后颈。殿九知本能旋身,手背倏然上撩,一个银色的毁灭领域瞬间铺展,如天幕倾覆般将神无忆所在的空间死死笼住。闷响炸开的刹那,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与气息被毁灭之力吞没……又在同一个瞬间,一缕刺骨寒意已触及左颈。
    锵!殿九知出手之时虽非全力,但终究是处在刚刚出手,后力未生的状态,这一剑在护身玄力的阻滞之下依旧轻微触及了皮肉,带起一串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划出细碎的弧线。殿九知视线仓促转过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滴赤红的血珠,和刺入左颈的暗赤长剑。殿九知终究有着五十二甲子的阅历,躯体早已有了足够的玄道本能,在灵觉重新锁定神无忆的刹那,躯体和力量便几乎先于思绪瞬息做出了反应,左臂反手抓剑,右臂带动身体移转,一掌轰向上空。轰隆!森罗之力,毫无疑问的霸道绝伦。
    几乎毫无蓄势的一掌之下,却是带起惊雷般的巨响,将尚未退离的神无忆和绝情剑一瞬震开……散碎成漫天残影。
    “……!?”殿九知的瞳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收缩。熟悉的冰冷感陡现后方,距离他的后背尚不足一尺之距,而他刚刚拧转的躯体甚至连本能的回避与抵御都来不及做出。哧!一声裂响,殿九知雪白的神子之衣被切开,露出后背一道近尺长的红痕,几已见血。殿九知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如遭不该存世的鬼魅。他这一声阅历雄厚,交战无数,连雾海都去过数十次,更是见识过深渊之世各种或迅捷,或奇异的身法。
    但,无论何其强大的身法,总要以玄力催动,也总是有迹可循。同样的,无论多么高明的身法,在瞬身之后,也总会有或长或短的滞涩,若是驾驭不当,或是被对手提前识破,反而会送给对手一个颇大的破绽。而神无忆的这几次瞬身……毫无气息,毫无停滞!在他意识空白间,神无忆已是一剑刺中了他的眉心。他踉跄后退,额间滑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剧痛让他恢复了清醒,目光重聚之时,神无忆那双宛若冰魄的眸子再度近在咫尺。啪!殿九知一掌抓空,本在左前方的剑影又一次奇诡无比的出现在了右后方,以剑为鞭,狠狠抽在他的侧颜之上。这一剑依旧无法对他造成像样的创伤,却是响亮无比,如一个奇重无比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甩在第一神子那明显溢满着惊骇和恍惚的脸上。先前他礼让的十息,神无忆那宛若暴风骤雨的攻击,他全部从容接下,未伤分毫,甚是强大巍然,优雅写意。而十息之后,神无忆共出七剑……七剑全中。剧痛之中,他清晰的认知到,方才的十息,他只守不攻,而神无忆也根本是在散漫出剑,完全不屑他的礼让。惊骇莫名的何止殿九知,结界之外一片惊人的死寂,一众强者尽皆僵立,呆若失魂。
    “再无侥幸。”
    梦空蝉用还算平静的声音道:“果然是……玲珑玄界。”
    他算是明白为何神无厌夜要将神无忆隐藏的如此彻底,整整二十年连样貌都未曾被外人窥见。原来……此女一旦展露真姿,必将惊世骇俗,犹胜槃不妄那连渊皇都为之侧目的“黑暗之子”。
    到了此刻,梦见溪已是初窥一二,他惊疑道:“她的身形变换根本不是身法,而是……通过玲珑玄界完成的空间折转?”
    梦空蝉道:“触碰其中一个玲珑玄界,可无间移转至其他六个玲珑玄界之一。七重玲珑玄界,便是相当于……七个可以随时瞬转的随身空间!”
    在常世认知中,随身空间的唯一作用便是储物。哪怕强至神尊,也从未想过竟可用来进行空间折跃。
    “空间之力最难驾驭。而她却是如此随心所欲,宛若伸展自己的七根手指。”
    梦空蝉继续道:“最为惊人的是,这七个玲珑玄界一旦隐下,唯有她自己可以知其存在。便是我,她这连番数次空间折转,我却分毫都感知不到玲珑玄界的任何痕迹。”
    梦空蝉幽幽吐息,感叹道:“不曾想,这后辈之中,除了渊儿,竟还可有人让我如此大开眼界。”
    梦见溪喃喃道:“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殿九知明明面对一个神无忆,却相当于要同时应对七个神无忆?”
    “不,”
    云澈的视线紧随神无忆而动,说话之时也未曾瞬离:“面对七个对手,七人的气息与方位皆在感知之中。而她……一切行动不可预知,无论多么厚重的对战经验与阅历都全然无用。”
    无梦神尊都惊异至此,遑论他人。殿九知的狼狈众所皆见,但无人讽笑于他。殿罗睺双眉紧拧,目蕴惊意,但气息依旧沉着。
    神无忆那诡异无比的空间折转完全违背直觉和常理认知,莫说殿九知,换他绝罗神尊初次面对之时都定会懵逼半天。但他同样相信,从最初的震惊失措回归冷静后,殿九知马上就会找到最合适的应对之法……且这应对之法,刚好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玲珑玄界,空间……折转?”画彩璃轻念着完全陌生的概念,玉颜之上是久久未散的惊讶。
    画浮沉叹道:“莫说是你,连我也是平生仅见。”
    “那……这样的话,这个神无忆,真的有可能击败森罗神子?”这番话,画彩璃说得不掩期待。
    画浮沉自然知她心念,却是缓缓摇头:“他们若是同一境界,哪怕殿九知有着绝对优势的玄脉、躯体和玄道认知,也几乎没有可能是神无忆的对手。”
    他说得是“几乎没有”,而非“绝对没有”,因为他同样知晓大荒神脉的强大。
    “但境界鸿沟不可逾越,再加上这处战场只有万丈的空间限制。”
    画浮沉给予了在他神尊认知中不可质疑的结论:“殿九知只需一种方法,神无忆便必败无疑。”
    “那就是无视神无忆一切行动,一力破万法!”画彩璃似乎懂了,瞳眸中顿时淡去了期待。她的视线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悄然转向云澈……先前,云澈总能即刻感知到她视线的碰触,或对她瞬息回望,或微倾唇角,每一次都会让她会心而悦,连心跳都会跟着雀跃好久。但这一次,视线中的云澈凝望着战场之上那其容倾世,其姿如妖的永夜神女,目光那般关注、紧密的跟随着她身影每一次的移转,似是唯恐错过哪怕一个瞬间的风姿……他的眼眸依旧是熟悉的明澈,但不知为何,画彩璃却仿佛看到了其中隐着一层无形的雾气,让他的眸光变得如痴如雾,再无法容下其他任何的风景……更久久感知不到她已经久驻的视线。
    “……”
    画彩璃一时怔在了那里,再无心战场的交战,内心快速升腾起一种极为陌生的不安与空落。
    “而且,神无忆驾驭玲珑玄界看似随心所欲,但似乎也没有那般轻松。”
    画浮沉目观战场,如剑的眸光明晰着一切:“连续多次的空间折转后,神无忆的气息有了相对明显的衰弱。那毕竟是空间之力,要维持玲珑玄界的存在,理所当然会伴随着巨大的消耗。”
    “但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战……尤其是玲珑玄界的现世,必将载入深渊史册。”当!!画浮沉话音刚落,结界之中传来一声震耳的重鸣。殿九知连中十七剑后,终于从懵然失措中彻底清醒,身上暴涨三尺凝练如晶的厚重玄光,绝情剑堪堪临近他两尺之距,便已被重重震开,连带神无忆的身形暴退,然后停滞半空,未再继续攻击。
    殿九知的白衣多次破损,裸露的肌肤刻印着或深或浅的伤痕,就连面部也纵横着数道血槽。但此刻的他眼神却是格外的平静冷寂,已是强行摒除了超越认知的玲珑玄界所带来的惊惶无措,更摒除了所有的轻视以及温雅和煦,而那再无保留,倾力释放的大荒之力更是震荡的空间隐隐发颤。殿罗睺面色未变,稍稍绷紧的身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如此身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开眼界。”
    他开口,就连声音也与平常大不相同,带上了骇人的威势:“若为同境,我或许会轻易落败。但此番……唯有胜之不武!”
    他此刻的姿态与灵压,即使面带血痕与血珠,也丝毫不掩第一神子的威名。语落,他悍然出手,浑然不顾玄气的巨大消耗,大荒之力如忽被风暴席卷的巨浪,一瞬遮天蔽日,直覆前方万丈空间。毫无疑问的……一力破万法!
    神无忆以剑抵身,变攻为守,但大荒之力太过强横,她的身影如骇浪孤舟,被一瞬掀飞千丈之遥,才堪堪稳住身势,但依旧在被快速逼退。直至被逼至临近结界边缘不足百丈之距时,她才有余力出手,左手的断情刺忽然脱手飞出,逆着大荒之力飞射向殿九知的眉心,所到之处,带起一阵刺耳到让人心悸的尖锐嘶鸣。大荒之力未能将断情刺完全阻滞,但也层层削减了它的速度与威势,殿九知没有撤力抵御,而是脚下一点,很是随意的侧移十个身位,眼睛的余光瞥着断情刺沿着原来的轨迹刺向上个刹那自己所在的位置。却在即将“触碰”的刹那,忽然消失于余光之中。
    殿九知瞳孔微缩,而危险的嘶鸣已近在耳际。砰!!
    血花飞溅,甚至带起了大片碎开的肉沫。诡异“消失”的断情刺狠狠刺入了殿九知失防的后心,钉在了脊骨之上。
    “什……?!?
    ”刚刚松弛了半息的殿罗睺直接失口出声,双目更是一瞬圆睁到近乎爆裂。那是断情刺,是一把神子之器,居然也可以通过神无忆的玲珑玄界进行空间折转!?这一幕何止是各大神尊,就连大神官的双眉也明显动了一下。
    刚刚强行压下的惊骇再度袭来,而这失神的刹那,他的眼前陡然一晃,本被逼退数千丈的神无忆竟骤现眼前,一剑刺心。当!!殿九知后背失防,但身前却是力量满盈。
    神无忆一剑刺中,却是尖鸣震耳,绝情剑在巨大的反震力下弯成残月。
    剧痛刺动着灵魂,让殿九知这次恢复冷醒极其之快,他微微咬齿,唇间发出声声低念:“森罗万象……诸武精通……喝!!”
    他身上耀起浓郁的银辉,炽烈如燃烧的银炎,随着他手臂的动作,银辉化作一把千尺长剑,横斩向前方的空间。轰——千尺长剑,却是挥出万丈剑罡,将结界内的空间完全覆没。若非大神官的结界相隔,或许足以斩没半个伊甸云顶。
    神无忆身影消失,瞬现于千丈上空,断情刺也已回到手中,再次爆射而出。一刺一人,一先一后,以不可预知的轨迹齐攻殿九知。但,殿九知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就连灵觉也凝聚自身,不再感知神无忆的气息。唯有手势微变,银辉从长剑化为巨戟,从天轰落。即将爆发的大荒之力,将把整个战场完完全全的覆没,不会留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死角……包括他自身在内。以力博力,以伤博伤……绝对的境界优势,绝对的躯体优势,又是仅有万丈的封闭空间,他没有任何败的可能。
    “……”
    云澈的手指猛地攥紧。
    “的确胜之不武。”
    梦空蝉轻叹:“但,的确也是最好的手段。”
    神无忆的身势陡止。她一瞬意识到,这是笼罩整个结界的力量爆发,她哪怕有再多的玲珑玄界,也无法在这个限定万丈的战场之内找到可以安然的空间。轰!
    !!!银辉映天,空间剧颤。
    这是来自深渊第一神子,更是深渊最为霸道绝伦的大荒之力。世人皆知殿九知与大荒神脉之名,却少人真正目睹、领教过他毫无保留的大荒之力。一众玄者尽皆悚然,而那些与他同为神灭境八级的神国强者更是惊然失色,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这竟是同境之力。
    “这……会不会有些过于粗暴?”
    弦月忍不住低声道:“神无忆毕竟弱他两个境界,如此程度的爆发,怕是会直接重……欸?”
    弦月声音忽止,他目视上空,久久怔然。银辉渐落,殿九知擎空的手臂也缓缓收回……但只收回一半便忽然一僵,随之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仰头看向了上空。那个黑色的身影浮立高空,衣袂飘飘,一双美眸俯视于下,如冰魄凝成,寒漠如初。
    毫发无损。即使殿九知再怎么坚守心防,也再一次懵然当场。结界之外更是一众呆滞和迷朦之态。
    任谁都看得出,面对无法以常理应对的玲珑玄界,这一击,殿九知几乎毫无保留……大荒之力,何其强横,何其恐怖。这样的力量之下,神无忆哪怕第一时间倾尽力量抵御,也必然受创……甚至有可能直接重创。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这般毫发无伤。云澈仰头看着高空之上的仙影,视线有了刹那的恍惚。而从恍惚回归明澈之时,他从神无忆前方半丈处,捕捉到了一抹光线折射而至的异芒。那是……冰芒?
    “……”
    大神官的躯体出现了一瞬的僵直。虽只一瞬,却是让他身后的东煌心中剧震,猛地抬头。
    “主人,何故??”
    可怕的沉默……数息,大神官的口中缓缓溢出了四个字:“琉璃之冰。”
    “……?”
    东煌不解。渊皇之外,从不会仰视世间任何生灵的大神官竟是主动仰首,盯视着高空之上的女子身影。
    “玲珑玄界……琉璃之冰……”
    “此女竟是……冰心九玄!”
    “冰心……九玄?”
    东煌更为不解。————

  • 第2139章冰心九玄(中)

    第2139章冰心九玄(中)

    “得罪了!”殿九知不再赘言,银色的玄光覆满了他的双臂,逐渐的,连一双眼瞳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森罗与织梦的玄光虽同为银色,但性质却是天差地别。织梦的玄光侵魂扰心,而森罗……那是净土之下,当世玄力霸道与刚猛的极致。
    他还未出手,一股无形的压迫已是几乎将战场完全封结,再无一丝气息的流动。既为永夜神女,殿九知可以理解神无忆的冷漠,但无法理解她直到此刻依旧毫无波澜的沉静。他手掌抬起,便要隔空震溃神无忆所在的空间……但就在他出手前的刹那,视线忽然出现了诡异的恍惚。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像是无声无息间被一股无形之力封锁,视野所见,只余神无忆那双数里之外,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如幽夜般冷寂,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动,但此刻,直视这双眼睛,他莫名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洞穿……那冰寒无澜的眸光,是那般的纯粹无暇,仿若这世上最完美剔透,连一丝常世污尘都未曾沾染的完美琉璃。
    而这般纯粹无垢的目光,仿佛正透过他的眼睛,映入他的魂海,直至每一根魂弦,每一个角落。将他灵魂所有深隐的灰暗、污浊,乃至再不愿触碰的伤痕,都映照的纤毫毕现。逐渐的,他开始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愧自惭……仿佛在这至净无暇的目光之下,他的存在显得那般的污秽不堪。殿九知瞬间警觉,猛地避开目光。但,那种灵魂被完全窥穿的诡异感觉却依旧萦绕不散。这是……灵魂攻击?不对!完全不是!灵魂根本没有任何被侵袭的痕迹……而那种自惭形秽感,分明来自灵魂深处的自然衍生!?殿九知忽然迟滞的动作,还有眼神的微妙变化让殿罗睺眉头微皱,众人也尽皆面露疑惑。
    “怎么回事?”
    梦见溪低声道:“殿九知好像有些走神?”
    “……”
    云澈紧凝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神无忆,不愿有刹那的分神。而这时,神无忆动了,她执剑的右手自然垂落,左手缓缓抬起,随着白芒的闪动,现出一把两尺之长的尖刺。尖刺通体莹白,流溢着月华般的神光,其刺尖偶尔闪动的异芒,冰寒到让人不敢直视。
    “是那把‘玄空沐月’。”
    梦见溪道:“哦不对,现在叫‘断心刺’。她这个姿态……难不成是要以它为武器?”
    断心刺是一把蕴藏着空间威能的神子之器,主要用来穿梭和逃遁,是给予永夜神承者的逃遁保命之器,并无理由现身于毫无危机可言的净土战场。而且,空间法则作为超越水、火、风、雷、土、光、暗的高级法则,极难修成,更难精通。且施展时发动缓慢,消耗极大,基本不可能应用于交战,危机时的逃遁也更多依赖于本就深蕴空间神力,可以快速催转的空间玄器。
    深渊之世因力量层面远高于神界,空间的坚韧程度也同样高出一个位面,更难穿梭与断裂。所以这把永夜神国的空间之器出现于神子之战的战场之上,显得格外莫名其妙。云澈的双眉在这时微微蹙了起来……他看到神无忆身周的空间似乎在虚化,然后浮现出七朵……无色的光霞?
    “那是……什么?”梦见溪疑问出声。那光霞时隐时现,似有似无,没有任何可感知的气息,若非目光投去时视线会被明显的扭曲,将完全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存在。疑惑之色出现在所有人的脸上……包括各大神尊。
    直到某一刻,画浮沉的脸上陡然现出不可思议之状,口中带着明显惊诧的轻吟:“难道是……玲珑玄界!?”
    “玲珑玄界”四字一出,各大神国强者无不是脸色剧变,就连一双双看遍沧桑的苍老眼瞳也猝然睁开到了最大。周围也陡然掀起近乎混乱的声潮。
    “玲珑玄界?这……怎可能??”梦见溪惊然自语。
    梦空蝉目光紧凝,低低出声:“的确难以置信,但这般空间异象……和古籍记载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那不是传说之中,只会觉醒于远古真神之躯的空间神躯么?神无忆她……她只是……”梦见溪的声音开始结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会不敢相信父神之言。
    “何为‘玲珑玄界’?”云澈懵然问道。
    梦见溪晃了晃头,又大呼一口气,才让自己从震惊中平复下来:“渊弟,十九个月前,你曾问我当世有无出现身怀九玄玲珑体之人,而记载之中,‘玲珑玄界’,便是只会由拥有九玄玲珑体之人才会辟生的特殊空间。”
    云澈:“……”
    “但是……”
    梦见溪话音一转:“根据记载,当世就算出现再多的九玄玲珑体,也断然不可能出现‘玲珑玄界’。如果神无忆身上当真是玲珑玄界,那……必定是记载出现了天大的谬误。”
    “至于‘玲珑玄界’究竟有何异处。”
    梦见溪摇头:“我也只是记载中窥见此名,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时,梦空蝉缓声道:“渊儿,见溪,在常世认知中,九玄玲珑体的特殊之处,在于觉醒与成长之后,可在玄脉内自成空间,使得修炼速度加快,且难有突破瓶颈。”
    “同为玄脉异化,殿九知的玄脉名为‘大荒神脉’。而九玄玲珑体,为何却是以【体】为名,而非‘九玄玲珑脉’??”梦见溪不知,云澈同样不知。
    “九玄玲珑体”是一个广知的概念,云澈在早在下界时便已知晓。但对它的认知,亦是“玄脉自成世界”,以及……拥有九玄玲珑体的女子,是极好,甚至是最好的修炼炉鼎。至于它为何明明听似是一种异脉,却是以“玲珑体”为名……云澈还从未想过。
    梦空蝉目视着神无忆身周的光霞,低声解释道:“记载之中,九玄玲珑根源于玄脉,萌芽之时会让玄气带上一种特殊气息,甚好辨认,也导致拥有此质的女子往往有两种命运:或出身极高,无人敢犯,待玲珑渐成,必成一方霸者;或出身略低,被择为……或强为炉鼎,下场凄惨。”
    “玲珑长成,玄脉便内成一个玲珑世界,不仅修炼极快,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法则,上限远超常人……但,这却绝非是九玄玲珑体的真姿,而仅仅是它的萌芽……无法破土的萌芽。”
    “萌芽?”
    云澈不自禁的插话道:“如此……还只是萌芽??”
    “对,只是萌芽,也只能是萌芽。”
    梦空蝉道:“因为常理而言,凡世之躯,根本不可能承载九玄玲珑……而即便是在上古神族,拥有九玄玲珑体者,能完美承载九玄玲珑,孕生‘玲珑玄界’者,也是百中无一!”
    云澈:“……!”
    玲珑空间……玲珑玄界……“玲珑”二字,在玄道中会让人直接联想到空间。云澈一直以为“九玄玲珑体”之名是彰显玄脉内的玲珑世界……此刻方知,那竟是一种远古真神都可遇不可求的空间神躯。
    梦空蝉继续道:“深渊历史,有记载的九玄玲珑体者虽少,但总会偶有出现,但从未有过‘玲珑玄界’……也不该有‘玲珑玄界’的现世,所以这个概念早已模糊。”
    “既然从未有过,也不该有,那父神和众位前辈为何会断定那是‘玲珑玄界’?”梦见溪问道。
    梦空蝉徐徐道:“但凡施展空间之力,必会遗留法则气息和次元残痕。唯有两个例外。”
    “一为远古至宝乾坤刺,纵然穿梭万界,亦无微痕;二为‘玲珑玄界’,其存在可隐可现,无声无息。”
    “神无忆……”
    他轻念着这个永夜神国的后辈之名,投去的视线已然发生了巨变:“那七处刻意显现的空间涟漪,却连我都无法感知到丝毫空间法则。”
    “而且,她不仅以神灭境六级之躯承载了只该出现在真神之躯的九玄玲珑,还融合至七玄之境……整整七个‘玲珑玄界’。”
    “距离古籍记载中,浩瀚神族历史也只曾出现过八次的完美九玄,亦相去不远。”
    “至于‘玲珑玄界’的强大之处,你们马上便可亲眼目睹。”
    他盯视着战场……不仅是他,诸国神尊的视线也第一次如此聚焦于神子之战的战场。结界之外的异响让殿九知心中生疑,他看着神无忆身畔的光霞……那明显是空间的涟漪,却又诡异的没有丝毫空间被扰动的气息。他惊疑间,神无忆周围的光霞忽然全部消失,一道剑芒在他瞳孔中耀起。
    哧!利剑破空,无比刺耳。但就如先前一般,这般威势,对躯体强横,修为高出神无忆整整两个境界的他根本毫无威胁可言。迎着剑芒,他一把抓出,此次不再是单纯抵御,而是携着不再留情的轰灭之力,势要一击将神无忆震溃。五指所到之处,空间急剧扭曲变形……那可怕空间痕迹与气息,彰显的那七个光霞宛若虚假的玄影。殿罗睺下意识的踏前一步,便要提醒殿九知小心“玲珑玄界”,但声音刚到嗓子眼,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即使那真是“玲珑玄界”,即使“玲珑玄界”当真如传说中那般玄妙又如何?两人之间可是足足两个境界的差别,根本不可逾越。他若是出言提醒,反而落了下成。
    砰轰!!森罗万象功的刚猛之力爆发,前方一瞬出现了极端可怕的扭曲。
    神无忆的剑影与身影如脆弱的枯叶般瞬间崩碎……散开漫天的残影。
    “……!?”殿九知刹那惊愕,随之心中陡然一寒。因为一道寒芒直迫头颅。他的意识只来得及告诉他这绝非瞬身……因为根本没有身形和气息闪掠的痕迹,寒芒迫近的速度比之刚才也没有哪怕一丝的迟滞。
    就像是……她攻击过程中忽然发生的空间折转!?当!
    一声金属击鸣,绝情剑直直刺中殿九知的天灵,溅开一簇四散的断发。他的修为和躯体都太过强横,直刺天灵的一剑也未能完全贯透他的护身玄力。但那一瞬的失措与刺痛,足以让殿九知心下大震。————

  • 第2138章冰心九玄(上)无广告

    第2138章冰心九玄(上)

    “这可怜的女娃,估计是被那妖婆所令,直接拿你立威。”
    殿罗睺不咸不淡的道:“去吧,老妖婆手底下的女娃,不需要留情。”
    他称呼神无忆为“可怜的女娃”在任何人听来都毫无不妥。在其他神国为神承者,是耀及一生的尊贵。而被神无厌夜择选为神承者……那只能说何其可怜。
    永夜神国上一代神女神无情,无论何时见到,都释放着一股透魂的孤冷阴郁,怕是人世间唯一的温情便是来自当年骄狂不惧,“迎难而上”
    的槃不妄。而今,她还尸骨未寒……哦不,在神无厌夜眼中犯下“弥天大错”,却至死都不愿认错的她,能否存下完整的尸骨都还是未知。殿九知飞身而起,如轻鸿一羽,优雅写意的落入结界之中。
    殿罗睺虽嘱咐他对永夜之女不需要留情,但骨子里的修养还是让他淡淡一礼:“森罗殿九知,能亲身领教永夜新任神女的风姿,甚是荣幸。”
    神无忆未有言语,唯有玉腕轻动。叮!赤色的暗光闪掠而过,神无忆的手中,已是多了一把细长的剑。剑柄漆黑,刃长四尺,亦是漆黑之色,盘印着暗赤色的纹路,赤光隐约闪烁流溢,如一双双暗夜中无声窥世的血瞳。
    梦见溪低声向云澈介绍道:“此剑,为永夜神国的神子之剑,原名‘赤瞳’,但神无厌夜成为神尊后,将之改为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绝情剑。”
    云澈:“……”
    梦见溪对云澈展露的无语之状甚是认同,继续道:“永夜神国还有另一把神子之器,名为‘玄空沐月’,是一把蕴着空间之力,甚是华丽的破空刺,如今被神无厌夜更名为‘断心刺’。”
    他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大神官手掌抬起,掌心之中耀起一抹古铜色的玄光:“永夜神无忆,修为神灭境六级,森罗殿九知,修为神灭境八级。此战,殿九知需授玄荒印,将玄力境界平衡至与神无忆相当。”
    “劳烦大神官。”殿九知转身行礼。
    但他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不必。”
    殿九知微微侧眸,神情有了几分微妙。众人皆是一愣,随之或是淡笑出声,或许无语摇首,而殿罗睺更是不顾场合的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女娃子……有趣,哈哈哈哈!”
    “嗯?这永夜神女……何意?”
    梦见溪眉头大皱:“难道她是要对战未被压制境界的殿九知?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么??这是失心了不成?”
    “……?”云澈的眉头微蹙起疑惑,许久都没有释下。
    短暂的讶然之色,殿九知并未讥笑或气恼,而是平静的道:“永夜神女久居神国,与在下今日不过初见,自然对在下知之甚少。”
    “在下殿九知,年五十二甲子,修为神灭境八级。玄道之上,我有着五十一甲子的底蕴与认知优势。躯体之上,我有着大荒神脉,与我森罗所修森罗万象功甚为契合。”
    “换言之,即使被压制到同境,我无论在玄道,还是躯体上,都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哦,或者说占据着很大的便宜更为合理。”
    他毫不避讳遮掩,详尽直白的向神无忆告知着自己本就占据的优势。
    “所以,永夜神女方才之言,还请慎思。”
    然而,殿九知满是善意的言语,没有让神无忆的神情有丝毫的动容,启唇之时,言出的是与方才别无二致的冷淡之语:“我说过,不必。”
    大神官掌心的黄光消散,他不会给予任何的劝诫,沉声道:“既如此,那便不施玄荒印,此战开始!”
    大神官之音既落,便再无转还余地……似乎,连大神官也不喜永夜神国。殿九知还想出口的话被迫咽回,面对神无忆,他暗叹一声,将右手负于身后,然后缓缓抬起左手。
    “在下年龄、境界、躯体皆占优势,胜亦不武。相比此战结果,在下更愿亲身领教,亲眼目睹永夜神女的卓然仙姿,方不负此行,不辜此战。”
    “那便由永夜神女先攻十息,十息之后,由在下转守为攻。”
    十息……在神灭这个境界,先攻十息是何其夸张的礼让。若非深渊皆知殿九知的品行,以及他毫无异色的神态……换做其他人来说同样的话,只会被理解成彻彻底底的轻蔑。
    “哈哈哈哈,不错。”
    殿罗睺又是一声大笑,然后向身边的后辈道:“九知这番话,既显了我森罗的风度,不落任何话柄,还顺便狠狠折辱一番永夜的娘们,让她们败后连找借口都显得难看。”
    殿三思却是道:“孩儿却是觉得,九知此番所言即所意,是想要永夜神女在这十息之中尽情展露风姿为渊皇、众人所见,或许可以就此惊艳众人,扬名深渊,如此即使败了,也不虚此次净土之行。”
    说完,他还补充道:“九知一向如此。无论是相熟或是初遇之人,他总会习惯性给予善意。”
    笑容一僵,殿罗睺摇了摇头:“哎,这迂腐的一面,着实难改。”
    神无忆无言,手中之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了单手负后,未展兵刃的殿九知,剑身赤痕逐渐染上了危险的深邃。云澈的目光,在这时悄然转向了那笼罩于冷寂压抑中的漆黑步辇。自始至终,神无厌夜未有丝毫反应。
    即使众皆暗笑、嗤笑,殿罗睺肆意大笑,以无明神尊传说中的可怕性情,竟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大荒神脉何种概念,云澈极为清晰。它带来的可远远不止躯体的强横,还有玄力远超常人,远超同境的磅礴厚重。
    就算是她……神灭境六级,当真有可能战胜神灭境八级,还有大荒神脉在身的殿九知??大神官眼睑微垂,似不屑正眼观望接下来的一战。
    他对大荒神脉的认知,还要远胜云澈。永夜神女面对大荒神脉的谬言,简直可笑绝伦。
    这时,他的耳际,忽然传来一抹轻渺之音:“荒,细观此女。”
    “……!”大神官的视线骤然凝实。叮!神无忆出手,绝情剑划出一线无比平直的赤痕,携着她的身影直刺殿九知。但下一瞬,这道赤痕便在殿九知的身前猝然断止。殿九知双指轻捻,指缝之间,是绝情剑那释放着骇人寒芒的剑尖。
    却是就这么静止在了半空,再难寸进。与之同时定格的,还有神无忆的身影。殿九知神情如前,滞剑的双指不见玄光,更不见一丝的伤痕或血珠。
    初次目睹殿九知强大的年轻玄者无不是一阵惊呼。因为神无忆剑上所携,可是神灭境六级的恐怖玄力。神无忆眸光未变,身形陡转,绝情剑划出一道赤月残影,那极其刺耳的断裂声,仿若切开了伊甸云顶的空间。叮!!一声轻鸣,殿九知的左手出现在了自己的额前,那横起的单指点在了剑尖之上,未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却是一瞬抹去了那可怕的赤痕。神无忆身形再变,如惊鸿掠影般旋身退离,绝情剑忽耀赤芒,一瞬掠出数十道剑痕,每一道都挟着毫无保留,属于神灭境六级的玄力威凌。赤痕或如残月,或如血影,交织成网,将殿九知周身空间尽数笼罩,那可怕的威凌将空间带起阵阵呜咽之声,让结界外的玄者都觉遍体生寒。但,殿九知依旧立身原地,丝毫未动,神色淡漠如初。他右手依旧负于身后,唯有左手掠起道道虚影,五指迅捷如幻,却分毫不现仓惶,不失优雅,宛若穿花蝴蝶般在剑影中游走。
    叮、叮、叮、叮……手指抵剑,发出的却是连串密集如雨的金属碰撞声。每一声都精准对应一道剑影,那一道道气息可怖的赤痕,在他的指间尽皆应声溃散。自始至终,别说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就连他的衣袂都未曾带动半分。惊叹与吸气之音在场中此起彼伏。
    “嘶……”
    梦见溪长长的抽了一口气,感叹道:“我先前觉得神无忆神灭境六级的境界,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在无明神尊那可怕的偏执下强催而成,空有其表。如此看来,竟是实打实的六级神灭!”
    “隔着结界,我都感觉那剑影要刺穿我的躯体。”
    “如此对比之下……殿九知的可怕程度,又要重新评估了。”
    掩着心中的惊意,梦见溪压低声音道:“他的大荒神脉,显然在不久之前又有了更高程度的觉醒……神灭境六级的力量,在他面前宛若稚童。”
    云澈没有应答,再次将目光转向永夜神国。看到的,依旧唯有一片让人窒息的冷寂与漠然。叮叮叮叮叮叮……神无忆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无一例外,都被殿九知单手挡下……就如梦见溪所言,宛若强者戏童,差距之大,逐渐让观者索然失味。
    弦月收回目光,不断的瞥向身后。
    “不必担心。”
    巫神月道:“星儿了却了心事,自然便回。”
    弦月回神,想了一想,不禁道:“虽说刹星和槃不妄之间早有交情,但总感……他们之间似是发生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恩怨。”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了“雾皇”
    二字,但马上又被他匆匆抹去,转而问道:“师父,今日之后,槃不妄会不会重为枭蝶神子?”
    “绝无可能。”巫神月的回答,和梦空蝉对云澈的回应一模一样。
    “为何?”弦月有所不解……他不解的是“绝无”二字。
    巫神月幽幽淡淡道:“事做绝了,害怕会一定的。既然害怕,自然不会让其发生。”
    巫神星视线转过,解释道:“简单而言,槃不卓做的太狠太绝,他除了不敢杀了槃不妄,怕是任何能想到的恶毒手段都用上了。若单单只是一人也就罢了,但为了投诚这新任神子,很多人或主动,或被迫的成了帮凶。”
    “这其中,祈恒神尊虽只是无视和纵容,但对槃不妄的伤害却可能是最大。”
    “最终的结果你也知晓,若不是被织梦神国逐出,他已是绝望崩溃到选择灵魂自灭。”
    “那么,一个曾被如此对待,被逼至只差半步便自灭的人……哪怕弥补的再好,哪怕他外在呈现的再好,谁敢确信他心底的怨恨当真消散?”
    “如此,他若重归神子之位,未来承接神力之后……深隐的怨恨就会再无顾忌的彻底爆发,说不定第一个摁死的,便是槃余生。”
    “……原来如此。”
    弦月似是懂了。
    “虽不可能让他重为神子,但接下来,祈恒神尊定会将槃不妄重新带回枭蝶神国,然后不遗余力的修复关系。”
    弦月想了想道:“是因为渊皇,以及……怕他成为失控的祸患?”
    “这的确是其中两个原因。”
    巫神星微微眯眸:“还有一个或许更重要的原因……”
    巫神月幽幽道:“槃渊断夜,那可是足以在枭蝶神国永恒传承的黑暗魂域。还有完美的黑暗之躯……啧,若能窥破其奥妙,或许就能找到达成的方法,这槃余生怕是早已心不在此,若非渊皇在侧,早已恨不能马上离开净土,将槃不妄亲自带回去。”
    铮!!战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的空间嘶鸣。
    神无忆手中的绝情剑在剧烈震颤,赤芒收敛,随之缓缓聚成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色剑罡。她身躯微转,细长的剑身弯曲如弓,骤然弹射而出,空中瞬现一道赤色流光,将众人眼中的世界无比平整的从中断裂。这一剑,似是倾尽了神无忆的全力。殿九知的眸光终于有了一抹极其轻微的变动,他左臂微抬,但这次不再是手指相抵,而是五指张开,在道道惊异的视线中直直抓向迎面而至的赤红剑罡。哧哧哧哧哧哧——可怕的撕裂之音在殿九知的掌心爆发,崩开无数道扭曲的细短红痕。殿九知脸色淡然,五指一点点的收拢,那红痕也在他五指之间快速的湮灭、溃散,逐渐的只余些微的残光。哧啦!!剑罡未尽,神无忆之影已骤现侧方,手中绝情剑所闪耀的剑芒,竟比方才的剑罡还要强盛一分。这次,殿九知终于动了,他躯体后撤,一直负于身后的右手也平平抓出,动作看似轻巧缓慢,却是精准无比的抓握在了剑身之上,身上骤闪起一瞬银白色的玄光。轰!!一声巨响,剑罡与剑芒瞬间溃散。殿九知身躯后翻,然后如落叶浮风,轻飘飘的落身于地。
    他的前方,神无忆瞬退数里之遥,直至长剑刺地,切开百丈剑痕,才堪堪停住了身势。十息已过,殿九知未伤分毫。那么,众人眼中,这一战也将就此落幕。
    殿九知垂首,看了一眼微乱的衣角,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不瞒永夜神女,在下先前对你的修为心下存疑,以为匆促而成,定根基不稳,没想到竟是误判至此,甚是惭愧。”
    “一甲子之龄,神灭境六级之境……永夜神女的玄道天赋,在下万万不及。若为同龄,在下当真连相对的资格都分毫没有。”
    “唉。”
    殿罗睺捂脸重叹:“都说了对永夜的妖女不需要客气,唉唉唉!”
    殿三思却是一脸的敬重与仰慕之态:“九知哥心性如此,岂会因人而异。”
    蓦地,他心中一抽,目光不受控制的移转,斜了一眼云澈所在的方向。如此好的九知哥,竟然会被……竟然……殿九知的话,无疑是对神无忆真切的赞赏,也是给足了颜面,让她接下来纵然惨败,也会在最大程度上不失尊严。
    但,回应他的,却是神无忆冰冷如初的四个字:“废话太多。”
    殿九知微叹一口气,释然而笑,再次抬手时,指间已是白光流溢。一股无形的威势缓缓蔓延。十息,是他在自知必胜之下,给予神无忆的善意。却不知,在神无忆的眼中,她根本不屑这十息对方只守不攻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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